长沙斑鳖夫妻迁园苏州八年 担负物种繁衍重任

11.06.2016  19:14

  4月7日,中外动物专家和饲养员将苏州动物园池塘内的雌性斑鳖抬上岸,以便进行人工授精繁殖。组图/新华社

  4月7日,苏州动物园池塘内的雄性斑鳖。

  2016年5月30日,苏州,偶有阳光。

  在古城西郊,始建于元代的西园戒幢律寺,自古是个僻静的所在。久雨初晴,绿树掩映中的广仁放生池内,锦鲤畅游、龟鳖浮潜。在“寺在园中,园即寺景”的西园寺,“方方”和“圆圆”的全尺寸铜塑被安置于放生池的西岸。相对于在池岸岩石上晒背的龟鳖,长约150cm,宽约80cm的铜塑显得至伟。尽管寿终或遁迹已多年,“方方”与“圆圆”还是以“大”得出奇的体型吸引着人类的目光。

  “方方”和“圆圆”的拉丁学名为“斯氏鳖”。因其脖颈处散布着显著的黄色斑点,近20年来,它们有着更接地气的名字——“斑鳖”。

  在西园寺,“方方”与“圆圆”被比作夫妻。至少在百年间,它们做着如此角色扮演。同样在苏州,还有一对身负重任的斑鳖夫妻。它们没有名字,却担负着物种繁衍的希望。因为,除2008年在越南发现的一只野生斑鳖之外,它们是地球上目前能找到的、仅存的斑鳖夫妻了……

  撰文/本报记者马金辉

  迟到的身份界定

  至今年5月,长沙雌性斑鳖迁园苏州已八年。

  关于这只至少已有80岁的斑鳖娘子的身世,民间流传着两种说法。一说这只斑鳖1950年代捕自黄浦江,先是在烈士公园,后被移至长沙动物园。另一说法则更为具体:1949年前,长沙一动物展团在苏州巡演期间发现了这只“巨鼋”,斥资买下后将其参入动物展团。1956年“公私合营”,动物展团与相关单位合并组建了长沙动物园,“巨鼋”自此在长沙动物园定居,直至2008年嫁至苏州。

  如果第二种说法属实,长沙斑鳖的这次“远嫁”,也是对斑鳖原始栖息地域的回归。

  在太湖,及其所属的长江三角洲区域,斑鳖曾在相当长的时间段内广泛分布。在上海、苏州、无锡等地,斑鳖更是家喻户晓。只是,在民间它们一直有着另外的称呼——“癞头鼋”。现在看来,这可能只是一个略显宽泛的称谓。因为在“癞头鼋”这一名头下,至少有着两个物种,鼋和斑鳖。

  鼋与斑鳖同属龟鳖目鳖科。在我国,鳖科动物还有中华鳖、小鳖、砂鳖、东北鳖、山瑞鳖等。长期以来,国内外学界普遍认为,分布在我国长江流域以南各省,以及东南亚、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大型鳖类均为“鼋”。

  最早出现在《诗经》中的“鼋”字,与“龟”字并列。

  在过往古籍中,“鼋”字所指代的“大鳖”曾多次出现。《尔雅翼》记述,“鼋之大者,阔或至一二丈”。《山堂肆考》描述其“极有力,善攻岸,人以钩索钓之……”。《本草纲目》也有记载,“鼋生南方江湖中,大者围一二丈,南人捕食之”。在清代乾隆年间编撰的太湖专志《太湖备考》,形容“古为珍味,今太湖中有之,然不易得”。

  我国民间素有购买活鱼龟鳖放生的习俗。

  至20世纪上半叶,无论是在上海豫园的九曲桥下,还是在西园寺、苏州动物园(旧园区,清道光年间,此地建有昌善局)的池塘内都有斑鳖密集游弋的身影。时有“游者每以饼饵投之,麇集可观”的胜景。

  尽管早在1873年,英国动物学家格雷(Gray)就已对其命名(“斯氏鳖”,OscariaSwinhoei),1988年国外学者还将其定义为区别于鼋属的新属(斑鳖属,Rafetus),但直到1990年代,国内学界才将斑鳖作为有效种展开相关研究。

  1994年,苏州科技学院生物系教授赵肯堂在对两只“癞头鼋”标本进行研究后发现,此大鳖非彼大鳖,而是久未被国际学术界提及的斯氏鳖。怀揣这一“惊喜”发现,赵肯堂教授生前一直为斑鳖正名与保护而奔走。

  2007年,赵肯堂过世。同年,长沙动物园内的“斑鼋”被正式更名为“斑鳖”。

   极濒危名录中的新成员

  其实,早在长沙斑鳖被更名的前一年,国内为斑鳖保种的联合努力就已展开。

  2006年9月19日,由农业部水生野生动植物保护办公室、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WCS)、中国动物园协会主办的斑鳖保护合作交流研讨会在苏州召开。当时,在世界范围内存活的斑鳖个体有5只。其中,苏州动物园1只、西园寺2只(“方方”于2007年8月死亡)、上海动物园1只、越南还剑湖1只(2016年1月死亡)。

  然而,就在这一年的12月16日,上海动物园的雌性斑鳖死亡。在当时尚存的4只斑鳖个体中,仅有西园寺中的“圆圆”为雌性。只是,“圆圆”已多年未曾露面,生死未知。刚启动的斑鳖联合繁育工作一时陷入僵局。

  2007年初,长沙动物园内的“斑鼋”被鉴定后更名,为联合繁育工作带来新的希望。

  “不仅是斑鳖,而且还是雌性,每年都有产卵”。WCS两栖爬行动物项目协调员吕顺清教授用“振奋”两字形容当时的心境。自2006年第一次斑鳖保护研讨会开始,作为项目协调方,WCS直接参与了其后9年间斑鳖联合繁育所有重要活动。

  “振奋”的记忆让吕顺清感念上苍的眷顾,但也时常让吕陷入忧思。

  “处食物链顶端的斑鳖在自然界中是‘霸主’,但由于人类过度利用,以及栖息地减少和质量下降,在斑鳖的传统栖息地长江下游以及云南红河流域已多年没有野外个体的报告。”

  1999年,斑鳖被列入《中国濒危动物红皮书》。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临灭绝物种清单中,斑鳖的濒危等级为“极危”。其实,不仅仅是斑鳖,同样“前景堪忧”的还有大鼋。

  浙江瓯江被誉为大鼋的故乡。在这条渔产丰富的水域,大鼋曾广泛分布。据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调查,1966年瓯江大鼋的资源量还十分可观。但2015年7月,大鼋在瓯江流域青田县境内的一次意外现身,已是2012年后的珍贵“再现”。

  野外种群灭绝或加速消失并不单是斑鳖或大鼋独属的命运。曾与恐龙同时代并处的龟鳖类动物,被认为是生命力最为顽强,且最为长寿的动物。但其不幸或许正源于其长寿。

  海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教授史海涛,至今还记得1999年他在金边参加“亚洲龟类研讨会”上所遭遇的尴尬。

  “不同国家、地区的学者和政府官员根据各自掌握的贸易信息,画出了一幅世界范围内的野生龟鳖贸易路线图。图上箭头起自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孟加拉,甚至巴布亚新几内亚、美国……但最终都指向了中国。中国人在几乎吃光了本土野生龟鳖后,又将目光投向越来越远国家的野生龟鳖。”

  “所有食物进入人类肠胃后,只有被消化分解成小分子化合物后才可以被吸收利用,而这些小分子化合物基本没有特异性。因此,吃龟鳖类动物和吃鸡鸭鱼猪等动物并没有本质区别,而且说不定还有害。”吕顺清说。

  尽管希望渺茫,但对斑鳖野外种群的寻找并未终止。

  WCS、国际龟鳖生存联盟(TSA)及中科院昆明动物研究所等三家机构合作开展的红河流域斑鳖调查,至今已持续了6年。吕顺清说,“2008年,美国克利夫兰市地铁公园的研究人员在越南北部地区发现了一只野生斑鳖。而在与越南北部水系相连的我国红河流域,希望我们的调查也会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