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装点！跑快点！ 无良司机称 “大不了坐牢”

来源: epaper.voc.com.cn

　　渣土车大调查·幕后

　　12月17日，数小时内，两宗事故，两条生命离去，一座桥梁垮塌。

　　而就在10月，短短一月，长沙连发数宗事故，9条鲜活生命消逝。

　　在很多路面，你常能听见司机或路人说：离它们远点。

　　这个“危险角色”，有时如盲眼刺客，横冲直闯，蔑视管制种种，难以驯服。

　　A面

　　高危数据

　　它的狂野似乎从未消停。

　　今年7月至10月中旬，长沙交警共查处渣土车交通违法7173起。

　　其中，闯红灯332起，违反禁令标志1044起，超载447起，擅自改型455起，涉牌涉证违法116起。

　　11月1日，新型渣土车长沙上道，老旧渣土车被逼出城。

　　对于昔日人见人畏的“马路杀手”，很多人期待的是：在严苛的政府管制之下，它们将不再狂野。

　　长沙城有58家渣土运输公司，2300余台在编与1000多台脱管的渣土车。

　　夜间10点至凌晨4点，是它们在长沙街巷的活跃时段。

　　此前，为打击渣土车“多拉快跑”，600台新型渣土车上路。可隐患未除，老式渣土车依旧城外横行。

　　为约束渣土车，长沙各部门已采取各种“严厉手段”：限定区域、限定时间、车装卫星定位。

　　而三湘都市报记者调查发现，大部分渣土车司机受利益驱动，私拆或破坏定位系统，横行无忌。

　　私拆改装

　　山寨渣土车也疯狂

　　11月1日起，为打击渣土车“多拉快跑”，600台新型渣土车上路。可城内渣土运输的安全隐患并未完全清除。

　　根据规定，长沙市城区以东二环、南二环、西二环和三一大道、岳麓大道五条主干道组成合围区，在合围区内只允许新型渣土车进行渣土、砂石的运输作业。

　　而12月18日，长沙市渣土行业协会秘书长易迅雷向记者表示，合围区并未完全阻挡“黑渣土车”的“疯狂”。

　　他坦言，新型渣土车正式上路运营一个多月里，协会组织人员多次巡查发现，至少有5个施工工地在违法使用“高仿环卫车”作业，已发现40余台。

　　而在合围区以外，也存在大量的加长、加高的重型自卸货车充当渣土车的情况。

　　“一些老旧的工程车，被改装成蓝色车身的环卫垃圾车，和重型自卸货车一起，深夜在长沙城区内外超速、超载运行。而这些车并不转运生活垃圾，也不运输砂石，实际是伪装起来运渣土的。”易迅雷说。

　　他还表示，施工工地的土方老板更喜欢雇佣这些“高仿渣土车”作业，在渣土车安全监管的高压态势下，只有这些车辆能实现“多拉快跑”。而频繁肇事的正是这些车辆。

　　疯狂车轮

　　30秒4车闯红灯

　　陈树，长沙市政协委员，他长期关注长沙渣土车违法整治。在历次市政协会议上，他多次撰写提案呼吁对渣土车进行严厉整治。

　　10月9日至21日，长沙渣土车接连出事后，陈树找到记者，展示了一段此前拍摄的视频。

　　10月24日晚，长沙市岳麓区潇湘大道桃子湖路口，湖南师范大学的校门外。

　　在这个深夜的丁字路口，直行车道的红灯刚刚亮起，除了左拐车道上的小车正排队有序、缓慢地驶离潇湘大道，还没有直行的车辆行至路口等绿灯。

　　23时30分，一辆渣土车在潇湘大道上由南往北行至该路口，渣土车司机完全无视直行车道上亮起的红灯，临近路口仍没有减速，呼啸而过。

　　而在此后的30秒时间里，又有3辆渣土车无视红灯禁行，接连闯过路口。桃子湖路口的红绿灯对于这些渣土车而言形同虚设。

　　此后，陈树将这段视频上传到微博， 网友“only达爷”评论说：“每次晚上开车看到渣土车都胆战心惊。”

　　许多网友都表示，亲眼见过渣土车闯红灯，这在长沙城区已司空见惯。伴随渣土车闯红灯的，还有超速行驶。

　　疾驰如风

　　长沙街头的“威震天”

　　双向六车道的湘江中路，是长沙城区临近湘江的主干道，每晚10点之后，也是渣土车出没最频繁的路段。

　　10月27日凌晨1时，湘江中路已经“安静”下来，除了风驰电掣的渣土车、少量出租车和晚归的私家车，几乎没有行人在路上。

　　记者在湘江中路与竹山园路交叉口的红绿灯下蹲守了1小时，共有12台渣土车经过，7台车本该在红灯时停下，却加速闯过。

　　在限速60公里/小时的湘江中路上，这12台车经过时，伴随着刺耳的加油轰鸣声，无一例外地都比其他车道上正常行驶的车辆快许多。

　　同月25日，微信朋友圈里传播着一则《华声》杂志副总编辑刘念国寻找“最美司机”的帖子。

　　帖子称，10月24日晚10点，刘念国从单位下班回家，步行至湘江中路时看到，3台渣土车由北往南疾驶而来，见到准备过马路的人群也丝毫没有减速，直到一台凯迪拉克轿车将它们逼停，险些酿成大祸。

　　“我每天下班得晚，总能在这条路上看到超速行驶的渣土车，听到它们紧急刹车时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刘念国说。

　　加高货厢

　　满载货物后总重量翻番

　　速度如风，伴着刺耳的鸣笛声和卷起的尘土闯过红灯。不仅如此，改装货厢超载运输，让渣土车变身为长沙街头的“威震天”。

　　记者了解到，长沙市渣土车车厢的标准尺寸为5.4米长、2.3米宽、1.15米高。而现实中，大多数渣土车的车厢都进行过改装。

　　“改装的目的就是为了超载运输。”长沙市渣土管理处办公室主任谭显明说，车厢的长度和宽度无法改变，唯一能改的便是高度。

　　长沙通洲运输有限公司负责人戴新武通过计算称，长沙至少有1/3的渣土车车厢被私自加高到1.5米。

　　戴新武说：“渣土车核定的载重量一般为12.8吨，而车厢加高到1.5米，满载渣土后加上车子的自重能达50多吨，总重量是标准尺寸货厢的两倍。加上超速，这类渣土车在遇到突发情况时，根本无法及时制动。”

　　戴新武还透露，渣土车运载渣土时，渣土高度必须低于货厢顶盖10厘米。而实际渣土车作业时，渣土多会填满整个货厢，有的甚至连顶盖都无法完全合拢。

　　B面

　　核心问题

　　事故不断，长沙渣土车为何总在超速?

　　总有司机抱怨：不闯灯，不超速，难赚钱。

　　谁在逼渣土车司机“多拉快跑”?

　　谁在保护他们“多拉快跑”?

　　为利超载超速

　　切断GPS系统防监控

　　2010年11月4日起，长沙市所有的渣土车被安装上了GPS监控系统，当渣土车闯入禁行路段或时速超过70公里时，GPS监控系统便会报警。当司机被警告无效后，系统便会对超速车辆断油、断电。

　　系统启用伊始，设在长沙市渣土管理处的监控室内，拥有10名工作人员的团队在一块近20平方米的屏幕上，实时监控着全市渣土车的运行情况。

　　两年已过，在这块监控屏幕上出现的渣土车越来越少。工作人员称，大多司机为逃避监管，已切断车上GPS系统的电源。

　　速度依然没有降下来，超载仍旧难以遏制。长沙市渣土管理处GPS监控中心的工作人员说，都是“钱”惹的祸。

　　利润微薄

　　超载是为了竞争市场

　　11月5日上午，戴新武与记者约定在长沙新开铺的一家茶餐厅见面。

　　41岁的戴新武两鬓已花白，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夹克，一条磨旧的黑色裤子，一双沾满灰尘的皮鞋，这便是一名拥有65台渣土车的运输公司老板的打扮。

　　戴新武笑言：“不要以为渣土运输公司老板就是个‘土豪’，其实现在这行真的不好做，我们也都等同于民工，都是干苦力的，还得为公司操碎了心。”

　　在他眼里，一个工地由开发商发包给建筑公司承建，建筑公司又将土方施工承包给土方老板，渣土运输公司再从土方老板手里取得运输业务。层层剥下来，处在利益链末端的渣土运输公司所赚取的利润是最低的。

　　此前，记者从长沙市渣土行业协会秘书处了解到，长沙渣土运输的实际价格，因为市场竞争，比2006年的行业指导价格还降低了5%左右。

　　“长沙原先工地少而车多，为抢生意，大家不仅滥掉了价格，甚至按车次计价，导致了我必须把车改装，你超载得越多，生意越好，反之土方老板就没有业务给你做。”戴新武无奈地说。

　　无奈超速

　　否则连自己都养不活

　　没有一个渣土运输公司愿意将自己的渣土车进行改装，超载运输。不仅运输成本增加了，还得承担交通违法的处罚，但如果不超载，又失去了市场竞争的条件。

　　同样，也没有任何一个渣土车司机希望超速、闯红灯。可是，在原有的工薪机制下，如果不违法，他们有可能连自己都养不活。

　　来自益阳农村的渣土车司机夏建童(化名)，在长沙驾驶渣土车已4个年头。11月6日，记者见到夏建童时，他因为闯红灯而被交警处罚，被要求参加交通法规的学习，不得不停运。

　　“我知道闯红灯违法，被抓到了不仅驾驶证扣分，要耗费时间参加交通法规的学习，还要罚款。可不闯红灯多拉一趟车，我可能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4个女儿了。我们的生活压力真的很大。”夏建童说。

　　记者调查发现，长沙渣土车司机的工资构成一直以来主要靠跑车提成，一般为每车运费的8%-12%不等。按渣土运输行业的指导价格算，司机每跑10公里，便可多得到30元左右的提成。

　　而长沙渣土车司机中，基本上都是外地司机，他们几乎都来自于农村，学历不高，又背负家庭负担。

　　“我们算过，如果一晚上你想比别人多跑一趟，那么一路上的红灯就根本不能停。可即便如此，也只能比别人多赚三四十块钱。”长沙通途运输公司经理谭子欢说。

　　作业期短

　　晴朗天气只能疯狂作业

　　城建迅速，渣土需运；时常超速，市民担忧。

　　交警已对渣土车规划了禁行区域，且规定渣土车的作业时间只能从夜间10点开始到凌晨4点结束，一天只有6个小时。

　　城管部门从环境方面出发，严禁渣土车在雨天地湿的情况下进行运输作业，以防止因雨水冲刷黏附在车身的渣土弄脏城市路面。

　　湖南顺达机械施工有限公司总经理郭海平说，根据相关部门规定，结合长沙气候，每年实际能进行运输作业的天数，仅150天左右。

　　“像上半年，长沙连续雨水，整月整月难做事。即使天气放晴，也要晒上三四天才能达到运输条件。”郭海平说。

　　戴新武坦言，因作业时间过短，许多渣土车为赶工期、增加利润，往往会不顾一切疯狂行驶。

　　“我们希望能够延长夜间运输作业的时间，这样渣运企业的压力不至于那么大，一定程度上也能缓解多拉快跑。”戴新武说。

　　无良司机说

　　拉一趟是一趟，出了事大不了坐牢

　　郭海平说，据不完全统计，在长沙运营的渣土车由正规公司购置、聘请司机驾驶的只有10%左右，其他的都是私人购买，然后挂靠渣土运输公司进行运营。

　　对郭海平来说，本公司只有40台渣土车，42名司机，远远不能满足所承接的土方施工业务的运输需求。外聘个体渣土车缓解运输压力，是常用的解决办法。

　　“这些渣土车都是私人所有，有业务交给他们做时，渣土公司为他们办理好相关运营手续，每天跟他们结算运费，多拉多得，安全和违章都由车主自己负责。”郭海平说，跟公司的渣土车同时作业时，完成的业务量总是私人渣土车多于公司渣土车，而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私人渣土车忽视了安全行驶。

　　一名曾为私人老板驾驶渣土车的司机对记者说：“私人老板没底薪给你，拉一趟是一趟，真出了事，赔得起也不赔，大不了就是坐几年牢。在提成和奖励的情况下，闯红灯、超速，我们不放在眼里。”

　　互动

　　举报一次，最高奖千元

　　光靠执法，远远不够。监督长沙5000多辆老式渣土车，亦需市民力量。

　　11月1日起至年底，长沙交警已启动大型施工车辆交通陋习举报网络受理及媒体曝光活动，鼓励市民及媒体的参与及互动。

　　市民可提供大型施工车辆突出交通陋习的现场视频或照片，关于违法时间、地点及违法情况的简要文字描述，举报人姓名及联系方式，通过网络邮件发送至[email protected]。

　　举报范围：渣土运输车、水泥罐车等大(重)型施工车辆闯灯越线、涉牌涉证，机动车向车窗外抛物等常见街面交通陋习。

　　1、货车交通违法举报受理视频、照片等证据材料，违法行为应发生在3日内，清晰、准确地反映货车、号牌、外观等特征以及违法时间、地点、事实。

　　2、证据资料要充分、真实、有效，不得伪造、变造。

　　3、举报人应表明真实身份，提供身份证或其他有效身份证件、联系电话等。

　　4、奖励按举报起次计算，对同一举报中查获多台违法车辆的，累计奖金最高不超过1000元。

　　举报电话

　　单位 联络员 联系电话 证据提交方式

　　芙蓉大队 廖雄超 85580122 一楼108办公室

　　天心大队 李婧 85229338 大队交通违法处罚窗口

　　岳麓大队 雷越 82274137 大队交通违法处罚窗口

　　开福大队 曹汉宇 84911178 大队交通违法处罚窗口

　　雨花大队 邹早川 85011598 大队交通违法处罚窗口

　　高新大队 彭泽 88908750 大队交通违法处罚窗口

　　环路大队 罗青青 88164115 大队交通违法处罚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