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女婿”罗锦堂的朋友圈

23.05.2016  10:53

张学良将军(左三)在罗锦堂(右二)家聚会。组图/罗锦堂弟子陈艳群提供

罗锦堂博士论文口试现场。(右三为胡适,左三为梁实秋)。

罗锦堂

沈从文夫妇访问夏威夷与罗锦堂在珍珠港合影。

从夏威夷回湘祭祖的国学大师罗锦堂在湖南过了90岁生日。恰逢“520”,他对作古的夫人说,“我终于回到你的故土。

他的朋友们比他名气大。胡适、于右任、张大千、梁实秋、钱穆、台静农和郑骞等人都与他发生过交集。在流逝的岁月里,他与这些人的故事慢慢发酵,淹没了他作为国学大师和元曲研究大家的身份。他似乎并不恼,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踱步,碰到有人提问,他抬头,一字一句地回答他和这些“大咖”间的往事纠葛。

语气带着岁月沉淀后的平稳,他怀念着老朋友,道出一些历史的细琐。这么多年过去,带着余温的故事没入尘埃,只是现在再次提起,仍有着与过往对视的深情和历史的波澜。

5月21日,罗锦堂与人对谈“人生的究竟”。人生唯有如此,才能知悉究竟。

撰文/潇湘晨报记者伍婷婷

胡适为考他几个月没睡好觉

湖南女婿”罗锦堂返湘行程满满,祭祖、对谈、讲学。他说,这是代夫人偿愿。他夫人曹晓云的外婆是曾国藩曾孙女。

从美国夏威夷到长沙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罗锦堂稍作休息就已经将时差倒了过来。他在旁人的搀扶下坐上座位,等着各路媒体的提问。刚落座,他双手搭在拐杖上,仔细观察着满屋子人,说道:“我是罗锦堂,听力不好,你们要问我什么,要站在我的右边,大声说我就能听见了。”说完,他笑了起来。

笑声还未落定,第一个问题就被问及胡适,“你是说胡先生吗?啊,他是我考博士的主考官,那可是相当于我老师的,印象再深刻不过了。”听到胡适的名字,他激动起来。

罗锦堂仍保存着1957年博士论文口试时的照片。他端坐在单人课桌后面,对面高悬的是“博士学位论文考试试场”横幅,横幅之下坐着胡适、梁实秋、郑骞、台静农、戴君仁、李辰冬和苏雪林等7位考试委员,胡适任主考官。1957年,台湾地区首届博士学位招生,罗锦堂是唯一有资格参加博士选拔的获选人。口试那天,他们就罗锦堂博士论文《现存元人杂剧本事考》,抛出各种问题。当时以七对一轮番提问的阵势,着实把罗锦堂吓得不轻。

看着这架势,我当时急得出汗。”罗锦堂说,他的博士论文用的是文言文,而胡适正好在推行白话文,感觉有点“唱对台戏”。在口试之前,有热心人士建议他,先去见见胡适,他来一句:“我做了一辈子硬汉子,不能因考试而做了软骨头。坚决不去,考不起也不去!”正暗自担心之际,梁实秋先抛出问题,“胡适先生提倡白话文,你怎么用文言文写论文呀?”罗锦堂恢复镇定,“我喜欢白话文,可这篇论文用文言文写都是40万字了,如果用白话文恐怕要写一两百万字,我这论文使用的都是简单的文言文。”说完,他看向胡适,胡适居然没反对。

就这样,两个小时的考试过去,以为要结束了,不料,胡适举手要求再延长一小时,“我又紧张又口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考,我还以为胡先生刁难我。”可那时,李辰冬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李教授问我研究文学有几种方法,这个问题一下子难倒了我,我心想这下完了。”罗锦堂说了几种方法,李教授就笑,告知有32种方法。正在僵持之际,胡适替罗锦堂解围,“你别说这个问题他不会,我们在座的估计谁也回答不上,你的这32种方法从何而来呀?”李教授面面相觑,说他学过统计学。

到了第二天,罗锦堂急着赶回香港上课,他去胡适住处辞行,“他一见面就说,我昨天考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你累坏了呀?其实也不能怪我,你的论文题目太大了,尤其是元人杂剧分类那章,谁都分不好。为了主持你的口试,我从图书馆借出一大堆书,每晚看到深夜,都已经几个月没睡好觉了。”胡适说完指着他桌上的一摞书和一堆纸告诉罗锦堂,这些纸张都是为了考他而准备的问题,厚厚一叠,里边有些问题还没有问,都让罗锦堂拿回去。临行前,他还问罗锦堂在香港教书感觉怎样?“我说香港很好,很自由,我还在新亚学院,钱穆先生任院长。”就在这时,罗锦堂想起他口试之前钱穆找到他,让他带话给胡适。“我就硬着头皮说,钱穆先生说外边人都说他故意反对你,可是他让我带话,说他对事不对人,并不是真的针对你。”听了这话,胡适没说话,哈哈大笑起来。

罗锦堂叹了口气,“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这笑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拿着这摞写满问题的纸张回到香港,有空时,罗锦堂会看着问题作答。不久后,胡适去世,“有公告称要建成胡适展览馆,希望有人能捐献,我想着这些‘问题’是他花了很多心思做完的,也是我跟他的纽带,就捐了出去。”罗锦堂移了拐杖,沉思片刻,“这些还能在胡先生展览馆看到了。

于右任约他每个周六都见面聊天

和于右任的相识与其说是个偶然,还不如说是无数次“不情愿”的开始。

他是官我是穷学生,我哪能跟他熟了,我可不敢跟他熟。

那时,罗锦堂还在读研究生,领的研究费连买肥皂、牙膏都不够,更不用说穿衣、吃饭了。老师董作宾知晓他的窘境后,把他介绍到一杂志社当校对,在这里,他偶尔还撰写有关元曲杂剧的短文来解决生活问题。他的《中国读曲纪要》在杂志上连载,吸引了于右任。

有一次,于右任问董作宾,常在杂志上发表散曲文章的人是哪所大学的教授,董作宾大笑,“哪里是什么教授,他是我的学生,还在读研究生了,他是陇西人,是您的半个老乡了。”于右任听他这么一说,非要见见这位学生不可。董作宾将这话转达给罗锦堂,罗当即谢绝。后来,于右任又让甘肃籍的监察委员曹启文去找他,他见拒绝不成,口头答应,但并没有去。直到曹启文再次来催其登门,“你说总不能让右老拄着拐杖来宿舍请你吧?”罗锦堂一听,委实不妥,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可到了于右任住处,守门的问他找谁,他说找于右任,守门的以为他是来借钱或者求于右任办事的,不肯让他进去。他觉得很羞辱,气愤离去。第二天,曹启文又来找他,“昨晚右老等你一晚上,你为什么没去?”罗锦堂将事情原委告知,后来右老托人给他送了纸条,他带着纸条才顺利进了于右任家门。

他给人的印象是留着花白长胡子拄着拐杖的,听说我来了,他拐杖都忘记带了,向我奔来,一把抱住我,让我扶着他的肩膀进客厅。”罗锦堂记得当时于右任见到他,说了很多话,他们天南地北地侃,有时候说说家乡,有时谈及元曲散曲等。聊至兴奋时,于右任抽烟斗,罗锦堂给他点火,他一下坐起来,“你可千万要小心啊,不要把我的胡子点燃了。”两人相视一笑,顿时拉近距离,后来还约定每个礼拜六都要见一次面。“他说他年纪大了,让我每个礼拜六去他家跟他聊天。”罗锦堂笑着摇头,说认识于右任后,他可苦了,很多人都让他帮忙求字,于右任一点都不吝啬,一一满足他要求。他的硕士论文写出,于右任一口气给他题了十首诗,“他当时给我题这么多诗,是非常轰动的。

他比我大三十多岁了,他还和我老师董作宾说,我们西北人啊,十人九不通,一通便成龙。”罗锦堂后来跟曹晓云结婚,邀请于右任做他的证婚人,去找他的时候,于右任的大女儿过世,他难受得不行。但听说罗锦堂请柬已经写好,他忍着丧女之痛去了。“我不懂结婚还要拍照,以为仪式完了就好了,可于右任拉住我,说还没拍照了。”罗锦堂记得那时候新闻记者眼疾手快帮他们拍了一张照片,还放在十字街头展览,这张照片是他和于右任唯一一张合影。

于右任知道罗锦堂身无分文,结婚后没地方度蜜月,他还提出将宋美龄借给他的别墅让给罗锦堂夫妇做蜜月之处,罗锦堂不敢接受。

再后来,罗锦堂去了夏威夷,于右任病重,他嘱咐回台探亲的妻子,替他去探望于右任。于右任见到罗夫人,十分高兴,临走时,虚弱的他让护士拿个苹果,那时苹果是稀有之物,可他一定要罗夫人吃完再走。

我常在台静农和郑骞家吃饭

啊呀,错了,这个字应该写成‘前’而不是‘上’。”在冒雨去衡山的路上,有一位企业家请罗锦堂题字,他随手写了一首,“濛濛烟雨上衡山,狭路车行湾又湾,磨镜台上问马祖,可曾借我打牛鞭?”可吃完晚饭去到半山腰喝茶的间隙,猛然想起这事,硬是让大家找到这本书重新题诗,将“”改成了“”。大家劝他错了有时候还有另一种妙趣,他不肯,“做学问要严谨,要有依据。

他将这些严谨归于导师们的言传身教,就像台静农和郑骞那般。

我举目无亲之时,弃医从文,投入台静农门下学文学,他把我当弟子也当亲人,逢年过节我没去处,都是去他家过的。

罗锦堂还记得“弃医从文”投入台静农门下的场景,那时,台静农并没有出试卷考他,而是问他会不会作诗?罗锦堂想都没想就说出13岁所作的《裴将军画蝶歌》。台静农看过,觉得不错,让他再以蝴蝶为题作诗一首,罗锦堂沉思片刻,写出一首“咏蝶”的七言绝句:好餐白露性孤高/不逐落花四处飘/莫笑此君筋骨小/也能展翅上青霄。台静农不停地点头说“”,收他为弟子。

我跟台静农相处的时间有8年,我把他家都当成自己家了。”之后,罗锦堂读研究生时为了感激恩师,他绘制了一幅蝴蝶图,盖上一枚请人新刻的名章,兴冲冲地跑到台静农府上。台静农从书桌后的旧藤椅上起身,将手中的烟斗放在堆满书籍、画册旁边的烟灰缸里,双手接过画并小心展开,看着栩栩如生的蝴蝶不时点头,可他看到名章处,脸色大变,用安徽口音说道,“这章子怎么可以用啊?刻得太糟糕了,磨平!磨平!把它磨平!”可怎么磨平呢?读研究生的罗锦堂囊中羞涩,甚是窘迫,他好不容易得到一枚精致象牙章,刻上章子竟然被老师这么否定,心里很难过。“用砂纸磨。”台静农没顾及罗锦堂的感受,等他脱下老花镜,打量了站在一旁的罗锦堂,立马改口,很温和地说:“你拿来,我给你磨。

一个星期后,罗锦堂从台静农手中接过信封,同一枚印章,印身刻着“云林弟属静农”,印底不仅磨掉拙印,还重新为他刻上“罗锦堂”三个古朴浑厚的字。“我特别感动哦,所以这枚印章我一直舍不得用。

一天,已在夏威夷大学教书的罗锦堂接到台静农的信函,信中提及想将中国文学史讲稿整理出版,希望罗锦堂帮忙修改编辑。罗锦堂很忐忑,怕自己完成不好,但恩师这么点小请求若是不做,说不过去,他接受了这个任务。从此,台静农用蝇头小楷书写的中国文学史稿,每写好一章寄来,罗锦堂修改编辑完再寄回去,台静农接着寄第二章,如此反复。可后来台静农病重,无法继续写作,到最后成了罗锦堂的一大遗憾。

我的老师们都这样,非常老实诚恳,特别不喜欢与人争先,台静农、郑骞都一样。”郑骞是罗锦堂的博士论文指导教授,还是他博士论文口试的考官,他念书那会儿,也隔三差五去他家吃饭,直到他太太去世,没人做饭才没继续蹭饭。

这些教授都非常好,以至于到现在我也是他们的样子。”罗锦堂说,他不喜欢争先,这么多年一直只做教国学这件事,而且坚信能将中华文化传承下去,就是从这些老师身上学到的。

张大千不会画蝴蝶,溥心畲会

凌晨四点半,天还未光亮,罗锦堂习惯性起床散步,待天亮,他看到了宾馆旁的护栏上刻满了诗词,转了一圈,摇头叹道,“都不怎么好。”正欲放弃后面诗句,突然看到“张大千”的名字,他兴奋地大喊陪同的学生,让她赶紧拍照,“在这里也能看到老朋友?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他画好蝴蝶去找张大千题字,也是早晨。罗锦堂擅长工笔画,尤其喜欢画蝴蝶,他对画蝴蝶的热爱可以和写诗媲美。这两样都是在初中学会的,那时候还信誓旦旦和同学一起要做别人没做过的事。可不成想很多年后,这些坚持的东西,成了他寄托自己的情感的方式。“你知道庄周梦蝶吗?到最后梦醒,不知道是蝴蝶变成了他,还是他变成了蝴蝶。”这次来湖南,他带来在北京刚出版的线装图书《蝶梦集》。“我房间里有,你要看吗,要的话我送你一本,你要记得找我,我是找不到你的。”说完,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找张大千题字那天,他四点半起床,拿着四幅蝴蝶图,跑去找张大千题字。去的时候张大千还没起床,知道他来,张大千随便披了件衣服开门,忙说道,“我不会画蝴蝶呀,我没画过蝴蝶。”罗锦堂也不听他解释,“你不会画蝴蝶,可你会写字呀。”“可我也不知道写什么,要不你写好,我直接誊写?”罗锦堂随即做了四首诗,张大千照他的诗给他的四幅蝴蝶图都题了字。“可惜了,这么宝贝的四幅画,三幅都被人要走了,我仅存一幅。

和张大千的交集不同的是,罗锦堂和溥心畬的相识却因为诗。在他刚读研究生的时候,偶然看到溥心畬在报刊上发表的一首回文诗:明月寒生煙外樓,水連雲影雁聲秋。平沙遠上江天暮,輕舟孤懷棹人愁。回文诗特别难做,顺读逆读都要成诗,罗锦堂看到之后产生灵感,和了一首,投至报社,不久后,也登了出来。“明霞晚照小臺樓,雁過長空橫字秋。平野連天雲望遠,輕舟一棹泛人愁。”有一天,罗锦堂的朋友特意来告诉他,溥心畬是他老师,他看到罗锦堂的诗,连说“难得”,问罗锦堂愿不愿意去见见他。“我当然愿意去了,当即就随着朋友去找溥先生。”他们一问一答间,溥心畬对罗锦堂渐渐有了好感。

再见面时,罗锦堂已经在博物馆工作,他负责联络名家,收集他们作品。那时候溥心畬、张大千、于右任、台静农等人的水平极高,因为工作关系,罗锦堂的同事中又有溥心畬的弟子,为了答谢他的慷慨捐赠,他们不时请溥先生吃饭。有一次谈至兴奋时,罗锦堂将自己刚画好的蝴蝶图拿出来,请溥心畬题字,“他看得好仔细的,还告诉我他偶尔也画蝴蝶。”那次,他对罗锦堂蝴蝶翅膀上的绒绒之感很感兴趣,还主动问询技法,罗锦堂告知,他是从陇西老家一老先生处学到的秘诀。看完罗锦堂的画,溥心畬即兴写道:“彩衣辞汉殿,仙影入秦宫。

我收藏了溥先生给我题字的三幅墨宝,他有个特点,题字或者题诗都用自己的诗句。”罗锦堂还记得他曾给他的蝴蝶画题了一句“罗浮春暖”,说的就是惠州罗浮山山谷的大蝴蝶。一时间,罗浮山谷里的大蝴蝶成了罗浮山的风物传说。

沈从文跟他交心谈“自杀”冯友兰专门找他听曲儿

来到湖南,罗锦堂想去的第二个地方就是湘西,那是30多年前他跟沈从文的约定,但最后,他只能摇头,“去不了了。

和沈从文的相遇是在1980年,沈从文由美国“美中学术交流委员会”赞助,经中国社会科学院同意批准,以著名作家和文物研究家双重身份,赴美东和美西访问与讲学。最后一站落脚檀香山,时任夏威夷大学东亚语言系教授的罗锦堂设家宴款待他。

我陪了他一个星期,他住在我一个学生家,也是他妹夫傅汉思的学生。”傅汉思给沈从文安排了23场演讲,沈从文特别高兴。到了夏威夷大学时,他演讲是以“中国古代服饰”为题。罗锦堂记得,自己带着小录音机去听的,沈从文用湘音说,“地上的东西我不研究了,我都研究地下的。地上有《二十五史》,地下也有二十五史。”他和罗锦堂说,几千年出土的服饰,人物服饰绘画,以及雕刻等物质文化,并非僵硬的文物,而是反映过去生命存在的一种文化形式。两人相谈甚欢,罗锦堂驱车带沈从文夫妇去到珍珠港,当他看到水底下从亚利桑那舰模糊的遗骸里冒出的一粒粒油珠,他感慨,那是亡魂在呻吟。“这时候,他想到自己的过往,他很交心地跟我说,他曾自杀过三次,可都没成功。”罗锦堂知道,沈从文在美国能重回讲堂,应该是他开心的时刻,因为他还爱上冰激凌。

沈从文离开不久后,冯友兰去夏威夷,专门拿着名片儿介绍,去找他唱昆曲。

冯友兰是个名人啊,我以前听说过可我不认识他,他经过夏威夷,专程来找我听曲儿。”罗锦堂记得,社科院的吴晓玲有次来哈佛大学讲课经过夏威夷,她跑到学校门口大喊,“罗师兄,罗师兄。”罗锦堂一愣,才得知,吴晓玲是喊他,而且专程来看他,说两人都是郑骞的学生。后来,他还邀请吴晓玲讲了一堂课,“我看到她有个琴谱很好,让她讲,她说那是给哈佛讲课的,不能给我们讲,只能换一个琴谱了。”师兄妹就这么相识了。吴晓玲回北京后说起这段事,冯友兰得知后,在经过夏威夷大学时也就径直找罗锦堂唱曲。“我唱了李龟年的《弹词九转》。他评价很高,还说以后要学昆曲只能来夏威夷找我了。

冯友兰离开的时候,罗锦堂得知他要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演讲,精心挑选了一条红色领带给他,可他无论如何不收,说是不能带,留着无用,婉拒了这份礼物。罗锦堂还特别纳闷,为什么留过洋的冯先生还这么保守。

再之后,国际朱子会议让冯友兰故地重游,再次见到罗锦堂,他已经把他当成故人。冯友兰知晓罗锦堂一直致力传播中华文化,临行前,写了一首七绝送给罗锦堂夫妇:白鹿薪传一代宗,流行直走海之东。何期千载檀山月?也照匡庐洞里风。

遗憾的是这首诗没有冯友兰的印,直到后来他女儿冯钟璞回到北京又将“冯友兰印”寄给罗锦堂,“他将盖有印章的纸剪下来,贴到书法上。”罗锦堂弟子陈艳群说,罗先生展示冯友兰的墨宝时,“冯友兰印”就粘贴在一侧,他到现在还不时拿出来看看。

去年,罗锦堂老伴去世后,他把自己成立的彩虹曲社搬至家中,每周照常以昆曲聚会一次。而他每每弹曲儿,总还会想起这些有着交集的故人。

人物简介

罗锦堂,字云霖,1927年生,甘肃陇西人,1948年由甘肃保送至上海复旦大学,后被改派至台湾大学。师从郑因百、台静农、毛子水、戴君仁、董作宾等。湖南女婿,其夫人曹晓云出身名门,外祖母曾氏系曾国藩之曾孙女,其父曹先锟抗战时曾提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他精研国学与佛学,主要研究方向是元曲。初应钱宾四(钱穆)先生推荐去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随即聘入香港新亚书院,香港大学系主任林仰山(英国人)闻之,又请其入港大教学,后得哈佛大学资助,游历亚欧美三大洲,做学术研究,荣休于夏威夷大学。所著学术著作有:《现存元人杂剧本事考》、《明清传奇选注》、《明代剧作家考略》、《元人小令分类选注》、《北曲小令谱》、《南曲小令谱》、《中国散曲史》、《中国戏曲总目录编》、《蝶梦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