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会友:谁言寸草心
乡下老家门前有两棵苦涩柿子树,那是二十年前我与母亲种下的。在母亲弃农从商在外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柿子树陪伴着我的童年,每天放学回家后我都寻思着为这两棵树做点什么,浇水或者施肥。去年春节回家发现老家大门虽然锈迹斑斑,柿子树却异常青壮,都快有我的腰身那么粗了。
我是过了十岁才算跟母亲生活在了一起的,十岁以前的记忆很零碎,只记得母亲和其它的母亲没什么两样:勤劳持家、遇事不争、薄言寡语等等。生活在一起以后就发现,有母亲在的家里格外安逸,特别有归属感。你甚至可以大脑放空,什么也不用想,因为母亲会提醒你该干什么,这种平淡踏实的日子,简单而幸福。
但幸福的日子不长,母亲的身体在年轻的年纪里出现了问题。
母亲开始常常捂住右边的胸口给我们做好午饭后,默默的走进自己的房间,一睡就是一下午。没有母亲操持的身影,整栋楼都有点空落落的,特别冷清。这种宁静持续了两年,终于在有一天下午被打破了。母亲因为剧烈的疼痛从客厅的椅子上滑落到了地上,伴随着全身的抽搐,低沉的呻吟声从咬紧的牙缝中迸发出来。在边上玩耍的我们被这前所未有的狰狞景象吓到了,当时最为年长的我领着小伙伴们做了一个“机智”的决定,跑到楼上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我们的游戏。过了不久,在外做事的父亲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在安顿好母亲之后,怒斥了我的不孝之举,教育我应该保护好自己的母亲。
之后我去学校了,母亲也被安排进了学校所在小城的医院进行手术,我只去看望过一次,整个过程直到母亲下床出院,我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正所有的事情都有大人在处理,我什么都不用考虑,更没有萌生出长大之后做医生救死扶伤之类的伟大理想。我在母亲病发时的逃离和对母亲关怀的无谓,是后来内心愧疚的源头。
多年后,细细想来,才发现记忆中的母亲,手里多半时候都捏着饭勺、拖把或者肥皂,身上的穿着也总是那么黯淡无光。母亲对病痛长达两年的隐忍和对家庭倾之一生的迁就,是一本长大之后才渐渐读懂的书。我们也爱母亲,却和母亲爱我们不一样。离乡在外的游子,“回家”两个字就能轻松的让他们得到温暖,只是因为要回到的这个家里有一个等待他回去的母亲。
那次手术让母亲失去了胆囊,需要少食并且清淡,我们并没有因此远离酸辣浓郁的湘菜,饭桌上,母亲清淡的菜在一边,我们的,在另外一边。人说最难与人言的是慈母的情怀,盼望果子成熟,成熟了,又怕掉下来。然而母亲更像是一种岁月,一种从幼苗长成参天大树的岁月,从沙漠走向绿洲的岁月,也是从苦难走到幸福的岁月。
我们可以走得很远很远,却总也走不出母亲心灵的广场。
[编辑:邓芷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