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冈疫情“大考”，一位湖南医生交出了这样的“答卷”

国家卫健委副主任、湖北省委常委王贺胜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武汉肺炎的医疗救援调动规模和速度大大超过了2008年汶川地震。截至2月14日24时,各地共派出217支医疗队,25633名医疗队员(不包括军队派出的医疗队和队员),调集了三个移动P3实验室,其中在武汉市有181支医疗队,20374名医疗队员。在其他城市,有36支医疗队,5259名医疗队员。湖南省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科主任李建民就是援助队的其中一员。他被派驻支援黄冈。

黄冈与武汉山水相连,人口仅次于武汉,直线距离80公里,高铁仅半小时就可抵达。黄冈大量人口外出务工,武汉是春节回家的必经之地。1月22日,武汉“封城”前一日,人流迁出达到顶峰,其中14.08%、约有60万至70万人抵达黄冈。

“黄冈疫考”: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灾难并不是死了两万人这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2月11日,李建民赶赴黄冈,以妙手仁心应答“黄冈考卷”。

问:黄冈目前情况如何?

李建民: 疫情爆发后,黄冈也成为重点地区,确诊人数仅次于武汉、孝感,排名第三。黄冈的患者比较分散,危重型患者比较多,几乎每天都有患者死亡。截至2月18日24时,确诊病例累计2828例,死亡84人。

问:你和医疗队开展了哪些工作?接下来会做哪些工作?

李建民: 我是湖南支援黄冈地区医疗队医疗救治组长,主要在湖北省黄冈市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工作。我和医疗队在抵达熬了几个通宵,在3天内组建了湖南专属ICU并开通黄冈-湖南远程医疗。目前这里有4个普通病房和1个ICU,在黄冈市下属四个县(红安县,麻城市,罗田县,英山县)都有湖南省医疗队,随时需要我去会诊指导。

问:如何研判接下来的疫情走势?

李建民: 疫情拐点还无法预测,但根据数据分析并结合实际情况,加上气候、隔离政策等因素综合考虑,可以看到的是:全国新增患者数量在减少,南方地区在二月份中旬或者下旬,患者人数应该达到最高峰。

问:该病最大特点是什么?如何降低死亡率?

李建民: 新冠肺炎病毒发病隐匿,传播性强,症状表现不典型。发热和咳嗽是最常见的症状,但就诊时有发热症状的患者不足一半。个别潜伏期最长24天。

降低死亡率有几个方法。首先,根据国家“科学防治、精准施策”的根本要求,采取“四个集中”的原则,即集中患者、集中专家、集中资源、集中救治。这也是我们湖南省支援黄冈医疗队在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成立重症医学科(ICU)的目的。第二,生命支持技术提高,死亡率会降低。目前,早期识别可能会转向重症的患者,积极采取干预措施,避免变成重症甚至危重症是救治关键。最后,要严格评估出院患者。患者出院需结合核酸检测、呼吸道症状、炎症标志物、CT影像资料等。如果核酸阴性,但患者的肺部没有明显的吸收好转,那就还要再等等出院。

“高光时刻”:李建民的拿手曲目是《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每当他唱这首歌时,朋友们就看着他的大脑门笑着夸“这是你的高光时刻”。当他在黄冈发问,有多少生命可以重来的时候,才是他这一生作为医生的高光时刻。

问:来之前最大的担忧是什么?来之后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李建民: 我负责湖南省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RICU工作,主要收治呼吸衰竭,重症肺炎,ARDS等呼吸危重症疾病,同时是湖南省新冠肺炎省级专家,随时需要去各地市会诊指导,早有心理准备要上前线,但对这个病毒了解还不够,对前线具体情况不清楚,心里十分忐忑。来之后,有对未知的担忧,对患者生命的紧张。这个病起病隐匿,发展很快,医护人员也有感染的,并且有些患者病情瞬息万变,会突然加重,甚至导致死亡……我有时候想,每天统计的数字背后,都是鲜活的个体,有多少生命可以重来?

问:在黄冈印象最深的一个病例是什么?

李建民: 救治了红安县一名超过200斤的危重新冠肺炎患者。患者41岁,患有成人呼吸窘迫综合征,进行常规氧疗,高流量氧疗,无创通气效果都不好。我赶去会诊的时候,下着鹅毛大雪,气温仅有0℃上下,路面结冰,车胎打滑,十分危险。我到了之后,进行了气管插管,高呼吸支持条件,但患者氧合仍改善不明显,很让人焦虑。最后我们调整方案,采用俯卧位通气治疗,每天需要做12到16小时,因为这个患者超过200斤,进行俯卧位通气治疗时,需要7名护士协助,这在医护人员紧缺的情况下,消耗是十分大的,但是我们不放弃任何一个患者。经过2天的抢救,患者病情稳定好转。

3.最艰难的时刻是哪个阶段,具体有哪些困难?

李建民: 刚到黄冈的前几天最艰难。患者多,病情重,医护人员严重不足。因为黄冈本地医务人员已经不能满足临床需求,湖南省医疗队分散在各地区病房,医护人员也不足。

湖南省ICU床位共24张,按相关规定要求应该配24名医生(1:1),74名护士(1:3)。但前期只有13名医生,26名护士。再加上新冠肺炎的重型和危重型管理难度大,治疗随时需要调整,想要ICU正常运转困难十分大,但是军令如山,我为了让ICU尽快平稳运转,侧夜未眠,绞尽脑汁。后来陆续有新队员加入,才为ICU充实了力量,极大缓解了压力。

问:目前为止,觉得处理得最成功的是什么?有没有什么遗憾?

李建民: 组建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湖南省ICU是最好的一个决定,隔离治疗,集中优势资源。遗憾的是,没有能够更早一点过来。

“能·明白”:湖北省作家协会主席方方说:“和平年代,生活平庸雷同,日复一日的安宁,将人性的大善和大恶都覆盖住了。然而,一旦到非常时期,如战争,如灾难,人性中的大善和大恶便全都张扬出来。你会从中看到你完全意想不到的东西。所幸,在大恶张扬的同时,大善被激发得更多。由此我们才能看到那些个无私无畏者,看到舍己为人者,看到英雄。就像我们今天看到的白衣天使一样。”

今日白衣天使们被称为英雄,疫情过后,他们又会回到平凡的岗位上,为“车厘子好贵而担忧,为炸鸡好吃而欢呼”,一切又将归于平静,只愿能记住这一刻他们的付出,能明白且记得。

问:为什么学医?从医经历是什么样的?

李建民: 我不是出生于医学世家,奶奶在我没出生时就去世了,父母说,我学医,可以让像奶奶一样的人脱离痛苦。这个理想一直支撑我到现在。我2001年毕业于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2009年赴加拿大学习呼吸治疗技术,2014年在德国学习呼吸危重症技术,2016年晋升主任医师,硕士研究生导师,2019年1月开始担任湖南省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RICU主任。

问:作为一名老党员,你是多久入党的?

李建民: 在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读书的5年间,我先后向党组织提交过3次入党申请书。我的入党决心也从刚入学时的略显懵懂,到焦急渴望,再到坚定不移。作为一名医学生,国家培养我们,学校培养我们,我们不能满足于自己一个人、两个人过得好,应该尽可能帮助更多人过得好。前两次因为时间等因素,非常遗憾错过了入党的机会,来不及让党组织考察我、接纳我,但在毕业前夕,我再次郑重向党组织提交了入党申请书。2001年4月5日成为预备党员。

问:最想对同事或者家人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李建民: 最想对同事说,我们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但是我们在做着同一份事业,就是治病救人。最想对家人说,亏欠你们太多,你们辛苦了,只是,有国才有家。

2020年的这个春节,是武汉、湖北乃至中国的至暗时刻。抑制黑暗蔓延的是医院里的医护,是街上的外卖小哥,是坚守岗位的警察,是那些普通人琐细的日常点滴,是那些细微的善意和爱,是平凡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