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男子举报打鱼机窝点接到“死亡威胁”电话
11月25日,长沙天马安置小区“打鱼机”赌博窝点内,一小女孩背着书包靠在墙上,看着玩“打鱼机”的母亲(左图)。一名玩家用“捕鱼”赢来的分数向老板兑换现金(右图)。 暗访图片
潇湘晨报11月26日讯“来我这玩(打鱼机)可以,搞别的名堂你就会死。”11月25日下午5点24分,刘军(化名)接到一名陌生男子的电话威胁后,回出租屋收拾东西离开长沙。
1个小时前,刘军做了一个决定,带记者进长沙岳麓区天马安置小区,搜集各大窝点的赌博证据,“一定要曝光取缔,莫再害人了。”记者调查发现,该小区至少有四个“打鱼机”赌博窝点。
这些窝点,刘军非常熟悉,他曾在这里疯狂地玩打鱼机,直到输光最后一万块钱,妻离子散。
暗访
母亲沉迷打鱼机,年幼女儿旁边哭泣
长沙天马安置小区为开放式小区,居民大多以租赁户为主。打鱼机在小区内盛行,若非熟客带路,陌生人根本找不到赌博窝点。为搜集证据,刘军带着记者先后去到他平时常去的四家窝点。
新手很快赢400,赌徒半小时输2000
25日下午4点多,小区78栋某单元楼一楼,刘军来到楼梯口左边一户门前。门上角落处安装了门禁系统,一个监控探头正对着入口。他踢了两脚门,望了眼监控,不到30秒就有人开门。
40多平米的屋内,摆放了两台打鱼机,5名男女正沉迷游戏中,一名中年女子负责收钱。“又来打鱼。”刘军显然是熟客,屋内六人都和他攀谈。角落一男子称,自己“半个小时就输了2000元。”
记者注意到一张桌子模样的游戏机,屏幕上各种鱼儿游动,玩家花钱在打鱼机上“上分”后,就能用炮弹打出渔网捕鱼,如渔网捕鱼,就能得分,如玩家要求下机,可把剩余分数向店家兑换成现金,这处窝点100元可兑换1万分。见记者是生面孔,中年女子示意记者玩两把。
在支付100元后,记者请刘军代为操作,只见他随意摇动操控杆,不到一分钟就赢了150元。随后,记者以见好就收为由,离开了该赌博窝点。三名女玩家一同出门,她们善意提醒记者,“你是新手才让你赢,莫跟着他(刘军)学打鱼。”
79栋一楼某门面,大门紧闭的卷闸门上写着“开心麻将馆”,里面同样摆放了两台打鱼机,五名男女正在玩捕鱼,通过交谈获悉,他们的输赢较大。
在77栋一楼,某餐馆旁一门面也是大门紧闭,刘军以同样的方式进入屋内。其中两个房间各摆放一台打鱼机,相对于第一家,这处窝点十分冷清,没有一人光顾,吧台一男一女负责收银。记者同样支付100元,刘军代玩捕鱼机,不到1分钟他就轻松赢取400元。为避免被怀疑,记者和刘军迅速离开。
举报者接威胁电话:搞名堂就死
82栋一楼,路过一处蓝色大门外,能清楚听到玩家拍打机器的声音。记者跟随刘军进入屋内发现,七八名男女围坐在两台打鱼机旁,有玩家输得快便垂头丧气,也有一些人偶尔捕到一条大鱼后大声吆喝,不大的出租屋内非常喧哗。
正对大门处,一名30岁左右的女子玩得很投入,不停地拨摇杆、击打按钮,而她的左手空地上,穿红衣服的女儿正蹲在地上哭泣。见到记者要玩,老板示意小女孩站起来挪地方。记者从这名女玩家和围观人的交谈中发现,小女孩因考试成绩不好被责骂。见大人疯狂地沉迷于打鱼机,身着红色外套的小女孩神情落寞,她背靠在墙上,头发凌乱,眼角挂着泪水,哭泣一会后,目光呆滞地看着妈妈玩游戏,一言不发。
就在记者离开82栋一楼窝点后,多名玩家提醒称,“25栋可以打鱼,还有好多栋都可以玩。”
25日下午5点24分,刘军和记者离开这些赌博窝点后,他接到一名陌生男子的电话。对方在电话中先是询问他“你带人过来干什么?”随后,男子语气骤变,威胁刘军说,“来我这玩(打鱼机)可以,搞别的名堂你就会死。”
挂断电话后,刘军说,“既然下定决心举报,那肯定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警方
已记录窝点位置并将汇报
25日晚6点14分,获悉刘军安全离开长沙后,记者以普通市民身份拨打110报警举报这些赌博窝点,希望能派民警出警查处取缔。三分钟后,长沙市公安局岳麓分局桔子洲派出所民警与记者联系。当晚6点33分,两民警赶到天马安置小区,记录记者提供的四处赌博窝点位置后,民警表示,查处赌博窝点需要大量警力和提前部署,将向上级领导请示汇报此事,确定执法时间后第一时间联系记者。
故事
最后一万块钱输了,死心了
“现在妻离子散,钱输光了,人也死心了。”11月25日,长沙河西某咖啡餐馆里,头发凌乱的刘军点了根烟,陷进沙发,说他最后一万块钱在玩打鱼机时输了,现在婚离了,工作辞了,还经常被银行催款,已走投无路。而在迷上打鱼机前,他是名校毕业生,月入过万,有妻有儿,一切本应很美好。
赌博时不带包,就把钱插在身上
刘军告诉记者,5年前他从中南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医疗机构,并长驻省内某三甲医院,还担任了副组长,“月收入上万,工作时间一天只有6个小时。”
“闲。”刘军说,也许正是太闲,2014年底,自己在朋友的带动下,慢慢染上了玩打鱼机的赌瘾。“有时一玩就是一天一夜。”刘军说,后来他不仅玩打鱼机,还玩过连线机、老虎机等电子赌博。近一年时间里,不仅卖了车,把老婆的银行卡偷出来,还把自己原来所有的积蓄都输了。
不过,说起之前的疯狂,刘军仍露出一丝“豪气”。
“那时我也不带包,就把钱插在身上。”说起曾经的“辉煌”,刘军不禁从沙发上直起腰,往腰身比划了几下,又弹了弹烟灰,说他上半年曾带过5万元现金去汽车西站附近玩连线机,当时一晚就赢了5万,这让他“赌性”大发并一发不可收拾。
但这样的好日子只是昙花一现。在接下来的日子,刘军经常彻夜不归,大进大出后,已经输了几十万。
“赢不过机子的。”刘军重又缩回沙发,说后来那个店子封了,他又“转战”到天马安置小区开始玩打鱼机。
直到10月初,当身上的最后一万块钱在一夜之间输光,打鱼机老板不再让他玩时,他才明白,一切都完了。
生活本可以越来越好
“现在身上就只有一千多块钱了。”25日中午,29岁的刘军神情落寞,说如果还不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他可能就只有厚着脸皮回老家了。
“难。”刚说完,刘军又补了句,说他妈妈已多次跟他说过,孙子可放回老家带,但儿子就不要再回去了。“说丢不起那个人。”
刘军苦笑了一下,说自己玩打鱼机输掉几十万,上个月离婚的事也在老家传开,弟弟还为此与自己打了一架。
现在,他工作辞了,也离婚了,还欠了近十万块钱债。“走投无路了。”刘军说,现在隔三差五收到银行的催款通知,他都不敢接电话了。刘军苦笑了一声说,如果不是玩打鱼机,他的生活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
在还没有接触打鱼机前,刘军只是偶尔与朋友打打牌。因为工作清闲,他还把妻子和弟弟都介绍进了公司。
2012年,刘军与小学同学再次相逢,不到三个月就扯了结婚证,2013年,夫妻俩靠自己的积蓄付了房屋首付,当年又生了一个可爱的男孩,生活本来可以越来越好,但从2014年起,夫妻之间开始口角不断,到最后甚至双方互不理睬,儿子也放回了老家。
“她很讨厌我玩这个。”刘军回忆,自从他跟朋友玩打鱼机后,老婆也有时彻夜不归,而他自己也越陷越深,终于在10月离了婚。“我什么也没拿,就拎了个袋子出门。”
说起往事,刘军使劲抽烟嚼槟榔。刘军说,从读大学到现在住在家庭旅馆,他的轨迹一直就在河西这片校园附近。这段时间,他每天除了吃盒饭,就是上网找工作。“我还是定向越野一级运动员。”说起原来的大学生活,刘军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随之望向窗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