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近三十年,如今,在这人生的秋天里,回过头来好好品味、细细思量、拳拳琢磨,从警路上,风雨兼程。一路走来,汗水与欢乐相伴,荣光与险象交加,困惑与苦楚同行。经历了多少辛酸多少忧伤的刷洗,经历多少感概多少惆怅的净化,多少梦想多少追求的梳理。对‘警察’这个字眼、对‘警察’这个职业、对‘警察’这个身份的其中蕴含已远远超越了过程本身,而这其中的情感纠结更是那些局外人无法理解和认识的。
成为一名警察的想法是从初中开始的,原因是当了警察就不会被人欺负、警察是专门帮助老百姓的好人,是冲着羡慕和好感去向往的。这里还得从发生在我读小学和初中时的几个故事讲起。读小学时因营养不良长得又瘦又小,但脑子没有因营养不足而被烧坏,学习很好,就像着了魔似的,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老师给我戴上了学习委员及班长的头衔,这可气坏了比我年龄大身材高大的大同学,终究遇到麻烦,甚至可以说是糟透顶了,在学校除了遭些白眼外还相安无事,但一离开学校就麻烦了,上学的路上成了大同学孤立与打击的对象,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忍着,确实忍不住了回上一句话,但多数情况下是换来一阵拳打脚踢,眼泪与孤独总是伴随着我的上学路,在幼小心灵里就埋下了怎么才不受欺负的火种,而这火种就在读初中的一次学校组织看电影的电影场上点燃了,放映开始前,几个社会小流氓吹着口哨,流里流气到女同学旁边用语言挑衅,男同学敢怒不敢言,而胆小怕事的我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然而,上白下蓝、腰间别着小枪的公安特派员一出现,小流氓们无声无息一溜烟就走了,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第二故事发生在读初三的一个星期天,那天,我与小娘到十五公里外的街上去卖火炕柴凑学费,坝子上的太阳特别火辣,从早到晚烤得我的小脸发红发烧,衣着讲究的坝子人给的价与卖价相距太远,甚至还不够一次学费,街人随着太阳的偏斜渐渐散去,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就在我们焦虑不安的时候,一位四十多岁的橄榄绿大檐帽没有讨价还价就帮我们买下了火炕柴,还抚摸着我的头多给了一元钱,我疑惑地仰着小头看着那紫檀色的宽大慈祥的大脸心里暖得差点掉下眼泪来,从那以后,警察是好人的印象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第三个故事是我叔叔在我读高二时讲给我听的,改革开放后,大字不识丁的叔叔加入了外出打工的大军,在一次春节回家的途中,钱包被小偷‘借’去了,不但回不了家,辛辛苦苦一年的血汗钱瞬间化为乌有,看着人流如织的陌路人,叔叔泪流满面,就在叔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是黑色的大檐帽帮叔叔追回了钱,当大檐帽知道失去的钱已被花了一部分后,从自己包里掏出给予补上,还将叔叔送到了回家的车站,听了叔叔回家的诉说,警察伸张正义、救民爱民的高大形象至深至极地感染了我。一九八七年七月,高中毕业本来可以读本科体大的我,最后毅然决然地在报考志愿栏上填上了中专的警察学校,一九八七年九月,我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警校学子,就是一九八九年六月警校毕业后武警公安边防部队到学校招生都是在问清楚到边防派出所才报了名。
刚参加工作时,印刻在头脑中的三个故事就像春风化雨,浇灌着刚出土的禾苗,工作的激情和热情燃烧着每一个肉体分子,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用不完的劲,不知道什么叫苦什么叫累。然而,社会生活是真真实实的,没有半点的虚假和怜悯。不是所有警察的形象都是高大形象,不是所有的警察都拥有高大形象,也不是所有的警察都能做到有高大形象。最开始遇到的是身力疲惫问题。人的体力最终还是有极限的,那时,基层派出所条件很差,没有开展工作最起码的交通工具,一切工作都要靠“11”号驱动,一切里程都要靠“11”号丈量,天晴一身汗一身灰,雨天一身湿一身泥,白天一双黄胶鞋一个公文包,夜晚一双黑雨鞋一把手电筒。热了大树下一蹲清风送凉爽,渴了喝一口山泉水透顶清凉,困了参天作被大地当床星月相伴。当基层派出所繁杂的事务把你的体力耗尽时,你会不自然地感触到自己的激情和热情被疲惫一刀一刀刻去。如果说体力上的透支只是表面上的感触容易恢复的话,那心灵上的伤痛就是刻骨铭心的了。
随着工作时间的推移,很多可预料或者是无法预料的事或者说风险就接踵而至。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基层派出所不但任务多而繁重,面对的工作对象更是繁杂,什么家庭纠纷、邻里纠纷、土地山林纠纷、甚至是小青年谈恋爱的纠纷都要需派出所处理,在头脑中开始是一种荣誉感,但多了就感到很烦,更让人愧羞的是有些事连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那种尴尬与为难正验证了刚进警校时老师所说的“派出所工作要求民警要具有上懂天文下识地理”的教导。如果说工作的繁杂只是多了些许尴尬与为难的话,那侦办刑事案件抓捕犯罪嫌疑人、设伏堵卡缉拿毒品罪犯就直接危险着身体的伤害甚至是付出生命,一路走来,我的好多战友与同事就倒在犯罪嫌疑人的或刀或枪之下再也没有起来,而这些风险在迅速发展的经济社会之中越来越大,特别是与人们膨胀无限的物欲和社会灯红酒绿的诱惑交织在一起,那就不仅仅是付出身体受伤害或是付出生命那么简单了,这其中包含了道德与沦丧的考验、气节与泯灭的选择、正义与邪恶的较量、甚至是对党的政权与人性的挑战。而在这一系列的过程之中,警察作为人也具有人的属性的特殊群体,更有不鲜为人知或者说无言诉予人说的苦衷。帮助群众处理了问题而得不到群众理解的无语,长期照顾不了生活起居甚至病榻呻吟的父母妻儿的愧疚,那种疼与痛更是钻心透骨。每当日落黄昏、夜深人静或者是自己独处之时,扪心自问,这样做是否划得来?这样的牺牲是否值得?也曾有想逃避或是离开的想法,每当如是此时,那些血淋淋的杀人现场、那些受违法犯罪伤害无助无奈乞求的目光、那些被毒害折磨得骨瘦如柴倾家荡产生不如死的场景、那些吞噬着人间正义的妖魔鬼怪臭虫魍魉的淫笑又一幕幕显现心头,心中燃起的维护公平公正、捍卫正气正义火花更让我丹心忠诚、坚持坚守坚强。
二00九年,当干了二十年武警公安边防现役的我放弃了待遇高出一倍的自主择业而选择转业安置并且是选择警察职业安置时,眼前身后多了不少疑惑的言语和目光。好心者,为我的选择感到不解的遗憾和可惜,多心者,编个故事说我在部队‘官’还当得不够,更有不怀好意者放出了“我一定是脑袋有问题”伤人的语言和投来了鄙视的目光。斯言诸语,又怎能改变我的初心呢。
“路漫漫兮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近三十年的从警经历阅历,在我的心目之中早已铸就了“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连警察都不对公平公正正义正气坚持坚守的话可以想象这个世界是何等浑浊迷茫的世界”的信条。“天上午餐尚未散,人间苦痛越千年”。愿以忠诚丹心为社会多一点公平正义而尽蝼蚁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