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吸毒少年“六进宫” 湖南最小吸毒者8岁

08.07.2015  15:54

(6月24日,长沙黎托强戒所的戒毒者在走廊上等待午餐。在强戒所,未成年戒毒者身穿绿色上衣,穿蓝色上衣是成年人。记者  李健  摄)

(  在强戒所,阿福坐在桌前下决心“要早日出所”。记者  李健  摄)

   新闻前奏
  
  6月24日,国务院发布《2014年中国毒品形势报告》:截至2014年底,我国累计发现、登记吸毒人员295.5万名,实际吸毒人数超过1400万。全国累计发现、登记18岁以下吸毒人员2.9万名、18岁到35岁吸毒人员165.9万名,35岁以下青少年占在册吸毒人员总数的57.1%。
  
  目前,吸毒低龄化愈加明显。据了解,已知的湖南最小吸毒者仅8岁。
  
  长沙黎托强戒所是湖南唯一一所接收未成年人的强制隔离戒毒所,15岁的阿福(化名),就是这个强戒所内最小的戒毒者,他的人生从14岁开始便划上一道分水岭。
  
  ■记者 雷昕 实习生 曾思雪 通讯员 石忠
  
  14岁前,上学、辍学、学厨;14岁后,吸毒、“进宫”、强戒。
  
  “最想回到刚来长沙时学厨的日子,累但踏实。”6月24日,望着铁窗外明媚的阳光,身处长沙黎托强制隔离戒毒所内的阿福对三湘都市报记者如是说。
  
  这个强戒所目前收治22名少年吸毒人员,最大的18岁,最小的就是15岁的阿福。他们主要来源于城郊、乡镇,90%是来自留守、单亲家庭。孤独、偏执、暴力是他们的共性。
  
   辍学初吸
  
  阿福出生在长沙市宁乡灰汤镇,从小父母外出打工,由爷爷奶奶带大。父母离家,阿福与他们并不亲密。因在学校常被欺负,小学五年级前阿福换了多个学校。
  
  刚上学时,阿福成绩很好,后来MP3风靡,他上课听歌,下课打篮球,无心读书。手机流行时,他又缠着母亲买了一个手机,成天聊QQ、给网友打电话,成绩剧降。
  
  后来,阿福开始逃学,在网吧打游戏。隔天才回次家,父亲多次暴打,依旧难改。初一因成绩差,常被留校,一气之下,他决定辍学。家人反对,他依然坚持,最后母亲只好陪同他前往长沙学厨。
  
  2014年,14岁的阿福初进长沙城,一切都新鲜。
  
  一天8小时,站台、杀鱼,下班后到网吧上网,日子过得很累。“最幸福的是,深夜下班后骑着母亲买的‘小绵羊’在长沙街头游荡。”阿福笑着说。在网吧里,阿福被女孩搭讪,认识了宁乡的“熊哥”和他的朋友。
  
  2014年5月,为帮“熊哥”朋友抢车而打架,他第一次进了派出所。
  
  出来后,阿福与“熊哥”混迹于宁乡,在一家酒吧当服务员。第一天上班,便被“熊哥”叫到宾馆。
  
  “瓶里装水,插着两根吸管,水里放着冰毒麻古的混合物。烟在两根吸管中循环,最后吸入口里。”阿福回忆第一次看到吸毒的场景,当时他并不知道瓶子里的就是毒品。
  
  “来一口?”“熊哥”问。阿福起初拒绝。
  
  没多久,他再次被叫到宾馆。“吸一口不上瘾。”“熊哥”再次劝他。阿福好奇吸了一口。“顿时上头,整个头都麻、晕。”因为不懂,他还把瓶子里的水吸进嘴里,“很苦”。
  
  这一口,让阿福再难回头。
  
   成瘾“进宫
  
  “只一口就上瘾了,两天后,很想吸。‘熊哥’说,想吸就得和他呆一起。”阿福苦不堪言。
  
  开始很难受,上瘾后只想玩,不想做事、吃饭。“有水喝、有烟抽就行,一晚能抽三四包,但浑身没力气,有次晕倒在厕所几天没人发现。”阿福说,最后脸凹进去了,嘴皮很干,吐出来的口水都是泡沫。
  
  从此,阿福被带进“熊哥”的毒友圈。圈里最大的三四十岁,他年龄最小。为融入“圈子”,阿福剃头、文身、穿花衬衫。他们带着阿福每天在宾馆里吞云吐雾,偶尔玩玩网络“百家乐”。
  
  “一克毒五个人吸,一直上不了头、难受。”阿福说,三四天后他们集体断货了。
  
  没钱买毒,第一次,“熊哥”以借用为由,骗走阿福的手机卖了五百元;第二次,“熊哥”怂恿他从朋友那骗钱。阿福把自己最铁的朋友骗到宁乡,抢走手机和四百块钱;第三次,2014年6月,要他对家人下手时,阿福跑了。
  
  回到镇上,父亲得知他被骗染上毒瘾,扬言要打死“熊哥”,并管制他。没有工作、没有钱,找不到朋友,心痒难耐时阿福四处寻找毒品和毒友。
  
  在镇上的一家KTV里,阿福认识了比他大两岁的女友阿丽,开始复吸。
  
  2014年9月,阿福第一次因吸毒被抓。“遇到派出所查房,进房就闻到麻古香味,要求验尿。
  
  此后5个月里,他六进宫,吸毒被抓五次。“2014年9月、11月各一次,2014年10月、今年1月各两次。”阿福细数。
  
  吸毒后,朋友、同学远离他,邻居说闲话:以后肯定会坐牢。阿福说,“几个月回一次家,在家几天不出门,只有在夜色中,才感觉安全。
  
   贩毒强戒
  
  2014年10月1日,阿福在女友上班的酒吧认识女毒贩“依姐”,开始帮她贩毒。
  
  每次阿福给女友的坐台姐妹们运毒,都不愿意收小费,她们就给阿福买衣服。“上瘾后,舍不得吃、穿,只要手头有钱就会买毒。”阿福回忆,也曾串通朋友从家里骗钱,穿帮后,无人再信。10月底,他在派出所结识了大毒贩“鹏哥”。
  
  警察想通过阿福挖出吸毒团伙,他坚持不说。“鹏哥”觉得他很讲义气,出来后他成了“鹏哥”的下线。“每月有二三十克货,一次卖三四克。有时卖不出,自己就吸。
  
  此后,自认在“圈里”混出名堂的阿福开始呼朋引伴,在郊区租了公寓,带上女友及姐妹聚众吸毒。“常一个月不出门,吸得人神志不清。”阿福说。
  
  阿福和女友吸完毒后都喜欢打电话回家。“喜欢想伤心事、容易‘岔道’,她好几次想自杀,都被我拦下。”他也曾在吸毒后,打电话回家,被父亲破口大骂,咒他“”,让他再也不喊父亲。
  
  “不知道我俩是谁害了谁,在一起后,女友由一月吸一两次,变成天天吸。”阿福说,他也曾拉过几个女孩下水吸毒。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00后”初二学生妹,长相清纯,在酒吧喝酒时看他吸麻古,好奇问了一句。阿福骗她说“能醒酒”,女孩吸了一口。一个月后在酒吧再见时,阿福吓一跳,“她整个人像疯了样,衣着暴露,和男人搂搂抱抱,成了‘坐台妹’。
  
  阿福也曾多次尝试戒毒,下决心:想脱离“毒圈”。但每次都坚持不了多久,最长的一次只有15天。
  
  2015年1月20日,阿福陪在社区戒毒的女友去派出所验尿时,被民警当场抓住验尿。这次,他等来的不是派出所拘留,而是两年的强戒管制。
  
   新生憧憬
  
  刚进来时,听闻要关两年,阿福说:“感觉被父母抛弃,立马崩溃了,做梦都想出去。”只要听到有人出所,当天晚上,他必定失眠。
  
  半年的体能康复锻炼和法律道德教育后,阿福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体重也从90斤增长到120斤。
  
  “这里更像学校,除日常的文体、习艺、锻炼外,每周三都有老师来上课,还要写课后感言。”阿福说,现在母亲每个月都会来看望他一次。而只要坚持一个月不扣分,就能跟家人QQ视频。但阿福最大的心愿还是争取好好表现,早日出所。
  
  对未来,阿福充满了憧憬,“出去后,想去另一个城市,再去学厨,重新开始。
  
   群像
  
  他们都被朋友带入“毒途
  
  从2014年5月起,长沙黎托强戒所开始接收未成年人强制隔离戒毒,共计34名。现有22名,最小15岁,最大18岁。进所前他们已辍学、都有一两年毒龄,吸食新型毒品,被朋友带入“毒途”。主要来源于城郊、乡镇,90%是留守、单亲家庭。该所工作人员了解,去年长沙市公安局全年抓了一百多名未成年人吸毒人员,今年仅上半年就抓了180人。
  
  “家庭问题是青少年吸毒的主要原因。”该所所长周跃五介绍。“青少年吸毒的共性:偏执、自控能力差、手段极端、有暴力倾向。”该所副大队长王滔介绍,“一言不合,挥拳相向,拿刀刺向亲人,严重者自伤自残。
  
  周跃五认为,青少年对新型毒品认知低、新型毒品的隐蔽性和欺骗性强、毒品渠道来源便利和宣传、打击、管理不利是吸毒低龄化趋势蔓延的四大主要原因。新型毒品初吸时,没有急瘾反应,短时间内也没有身体症状。它直接作用于大脑,摧毁神经系统。周跃五说:“就像温水煮青蛙,发现时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