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妹子被拐30年 准婆婆带她千里寻亲（图）
文：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唐天喜供图/受访者
你是哪里人?
这对很多人来说，张口即来;可对39岁的杨芳来说，却是长达30年无法言说的痛。9岁时，她被人拐卖，从此寄人篱下，颠沛流离，找不到家人，没有户口，无法存钱，无法结婚，无法生子……直到她遇见了自己的准婆婆。
6月6日，杨芳向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准婆婆带她回湖南寻亲的经历。
三个月内，9岁的她先后被卖三户人家
杨芳的噩梦始于30年前的一次放学后。
“那时我9岁，上小学。父母已经离婚，妹妹被判给母亲，我则判给了父亲。”谈起过往，杨芳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一天放学后，年仅9岁的杨芳在火车站独自玩耍。天快黑时，一名中年妇女问她在干吗，天真烂漫的杨芳说：“我在等妈妈!”中年妇女又问：“你知道妈妈在哪吗?”“靖县(现称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中年妇女便说，跟杨芳妈妈住一起，可以带她去找妈妈，还给她买了一瓶饮料。
“喝了饮料没几分钟，我就睡着了!”杨芳说，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座完全陌生的大山里。杨芳后来才知道到了贵州省。单纯的杨芳此时还想着何时能见到自己的妈妈，便不停地问那个“好心”带她找妈妈的女人。那个女人告诉她，在这里住两天，妈妈就会来接她了。可是过了两天，她仍没有看到自己的妈妈，连那个带她来的女人也不见了。于是她想回家找爸爸，可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拦住了她，并对她说，你是我花三十块钱买来的，怎么能走呢?对方怕她逃跑，还把她关在了一个小房间里。
“关了我整整一个月。”杨芳回忆，“因为没有自由，我便说不走了。他们给我端来了鸡肉，让我叫爸妈，我想只要叫一声就有鸡肉吃，叫就叫吧。”
但这样的好日子没有过几天。暑假来临时，这对夫妇在上学的两个小孩放暑假了，他们不喜欢杨芳。“当时还遇上了天旱，没有收成，一天到晚全吃土豆和红薯。”杨芳说，他们觉得养不起她，便把她送给了另一户张姓人家。但只呆了一个星期，杨芳又被送到了另一户人家。三个月内换了三户人家。
在第三户人家，杨芳终于安定了下来。“因为我调皮，被打骂也不少。但他们没有小孩，因此对我还不错。”杨芳说，那时，她经常跟其他小孩去砍树，有一次不小心，别人的砍刀不小心砸在了她的头上，血流如注。“山里离医院很远，就用云南白药，加点草木灰来止血。”也许，就是这次意外，让杨芳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从此记忆力不再那么好。
但这对养父母依然对她很好。三年后的大年二十八这天，养父母两人乘车去帮她了解上户口的事情。谁知，山区道路结冰严重，他们乘坐的东风车在下坡时没刹住，翻到了河里。养父母双双遇难。
养父母的父母由此认为杨芳是“灾星”，加上家境本来不好，便想让她离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可能觉得我是女孩，即使上了户口，长大了也会嫁人，以后不会养他们。”杨芳没办法，只好把家里的猪、鸡卖了215元，跟着隔壁村寨的人远赴广东惠州打工。那时，她未满13岁。
记忆受损，寻亲受阻
到广东惠州后，杨芳想进电子厂打工，却因为年龄太小，老板不收。没办法，她只好在熟人的介绍下，去建筑工地做事。开始是洗菜，一个月有200元。“觉得钱太少了，我便要求递砖，那样一天可以拿20元。除掉下雨天，一个月可以赚四五百元。”杨芳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一年后，等到长高了点，她才拿着别人的身份证进了电子厂打工。
打工的时候，工资结算拿现金，要拖半个月才能拿到，如果提供银行卡，三天后就可以拿到。杨芳于是把同事的银行卡报了上去。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位同事过了一段时间竟然销卡走人了。她只知道对方是哪个省的，却没有任何其它信息。杨芳后来只好领现金工资。“我们当时睡的是铁架床，有四根中空的圆床柱，每次同事们出去后，我就把钱用报纸包起来，偷偷地藏在床柱里。只留些小钱用。”让杨芳没想到是，有一次，她想取钱用时，却发现四个床柱里只剩下了几十元钱。“从此，我就不存钱了，有多少钱用多少。”杨芳说，而她盼望拥有自己户口的愿望更为强烈。
成年后，杨芳终于知道她最开始被“收养”的地方是贵州，她想顺着原来的路往回找，但在她的记忆中却记得那里只有深山老林，具体方位却是一片空白，因为当时她是昏迷的。加上记忆时好时坏，她只知道自己是湖南人。
上世纪90年代，杨芳乘车去了邵阳寻亲。“那时网络也不发达，也不懂得要找派出所，自己一个人走了一个多月，脚都起了泡，毫无收获。”杨芳说，到2006年，她再次辗转来到了长沙寻亲。可是，由于提供的线索不准确，结果和上次一样，也是无功而返。
两次寻亲不成功，杨芳开始变得有些心灰意冷。正当她准备接受自己的一生将要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孤独度过时，她遇到了改变自己的那个人。2010年，杨芳跟朋友聚会时认识了同样在广东打工的王先生。一来二往，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我后来就把工资存在男友的银行卡里。”杨芳说。
五年来，男友对杨芳不离不弃。可是，当两人回王先生老家江西准备结婚时，却发现，杨芳没有户口，既办不了结婚证，也不能正常生子。她的准婆婆张梅英这才得知她是多年前被拐出去的。
张梅英非常同情杨芳的遭遇，她希望能够帮准儿媳找到自己的亲人，同时，也为了不让别人取笑她儿子娶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媳妇。
准婆婆帮她踏上回家路
今年3月15日，杨芳的准婆婆张梅英请来居委会的退休干部老陈带着自己的准儿媳走上了寻亲之路。
在张梅英的再三询问下，记忆时好时坏的杨芳只依稀记得家乡的名称里有个“道”和“县”字，还有火车的声音。凭借着这一点点模糊的线索，张梅英带着她四处打听，得知湖南永州有个“道县”，而且那里通火车。于是他们一行三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永州道县。在道县公安局民警的热心帮助下，他们几乎找遍了杨芳记忆中有大柳树、浮桥和学校的地方，但每次都没有完全相符合的。正当大家失望的时候，道县的一位民警提醒了他们：湖南有个通道县，和道县只有一字之差，会不会说的是通道县呢?也许是民警的提醒一下子勾起了杨芳的记忆，她竟然记起了自己父亲的名字——杨永吉。于是，民警根据她提供的线索在人口系统里进行查询。果然通道县也有叫杨永吉的人，就在通道县县溪镇，年龄与杨芳回忆的相吻合。虽然杨永吉和杨芳长得不太像，但杨芳与杨永吉的父亲长得很像，而且，杨芳记忆中爷爷的名字正是杨永吉父亲的名字。
张梅英立即决定坐车去怀化通道侗族自治县。下车后，跟通道县县溪镇当地人聊起火车站旁边的学校、住所旁边的大柳树、大浮桥等信息，杨芳愈发肯定这就是自己的家乡。3月19日上午，杨芳和准婆婆等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通道县公安局县溪派出所。在民警的帮助下，杨芳查询到了父亲杨永吉的资料，并来到了杨永吉的家里。
“刚看到她时，我一眼并没有认出来。她的脸比以前瘦长了些。”6月6日，杨永吉在接受今日女报/凤网记者电话采访时说，当年，女儿走丢后，他去了怀化、湘西等地寻找，每次去外地出差，也会去火车站等地方看那些流浪儿童，但一直没有消息。一直找了9年后，杨永吉才慢慢放弃寻找。
看到前来寻亲的杨芳时，杨永吉虽然内心激动，但还是问了杨芳一些情况。“她回答了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信息。比如她妈妈的名字，她说的是小名，这是很多人不知道的;她还说出了当时住我们楼下的邻居的名字。”杨永吉说，“我当即确定她就是我女儿。”一家人抱头痛哭。
不过，杨永吉去给女儿办理户口时，民警却提醒，根据相关规定，需要做DNA鉴定，以提供有效证据。鉴定费用不低，加上杨芳请的假已经逾期很久，办户口的事便先放了下来。
杨芳虽然回广东上班了，怀化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和人口与出入境大队的公安民警却没有放弃，他们通过打听，并最终联系上了汉五生物工程(长沙)有限公司CEO、DNA寻亲义工谭笑丹。谭笑丹立即表示，给予免费鉴定。6月2日，谭笑丹去怀化与当地分公司员工一起采集了杨永吉和杨芳的头发，当晚赶回长沙，第二天，就出来了结果，证实他们是父女。
“听到结果时，我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杨芳说。
杨芳和杨永吉抱头痛哭。杨芳的母亲也从靖州赶来相见，一家人再次泣不成声。30个年头，一万多个日日夜夜，那些不堪忍受的煎熬都化成了此刻幸福的泪水。
6月3日，杨芳高高兴兴地办好了户口和身份证。如今，一家人都在期待春节时杨芳的结婚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