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目前仅有6000余名儿科医生 大医院儿科超负荷运转
昨日，省儿童医院普外科诊室，尹强博士在接诊时反复解答家长的疑惑。 长沙晚报通讯员 李奇 摄
星辰在线3月2日讯 长沙晚报记者 唐江澎 通讯员 姚家琦 周瑾容 陈双
“金眼科，银外科，一钱不值小儿科。”多年来“谁也不去”备受忽视的小儿科，在这个冬天，却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2015年底，上海、南京、广州等多家大医院急诊儿科限诊，让家长们心急如焚，一时之间，“儿科医生荒”蔓延全国。
今年1月30日，国家卫计委印发《关于做好季节性疾病高发期儿科医疗服务工作的通知》，规定医院儿科不得停诊拒诊。
2月24日，国家卫生计生委就儿科医生人才培养和使用等举行新闻发布会，儿科学专业能否成为纾解儿科医生荒的救命稻草再次引发关注。
随着国家“全面二孩”政策的实施，儿童医疗机构和儿科医生短缺还将持续多久?这成了家长和业内人士最忧心的话题。
目击
儿科医生的忙与累
镜头1 一天3万多步，儿科护士忙成急性出血性膀胱炎
儿科医生真的荒吗?有多荒?连日来，记者走进省会多家医院的儿科门诊和病房。
儿科病房里始终充斥着各种声响：小朋友的哭喊声、机器雾化的声音、大人哦哦啊啊哄宝宝的呢喃、电视机的杂音……省人民医院儿童医学中心血液肿瘤科的护士刘心就是这样冲进声响里，开始一天的忙碌。
2个护士负责18个病人，每个病人至少有5瓶药水，平均半小时到1小时一瓶。打针上药，观察病情，刘心几乎没有坐下来休息的时间。
中午休息半小时，刘心准备在夜班房随便扒两口饭菜，稍微休息下。但饭刚热好，就接到了电话，匆匆放下还没开始吃的饭，又往病房跑去……
刘心告诉记者，不久前的一天，科室一早上收了十几个病人，她一直忙忙碌碌跑跑停停在打针抽血，没时间吃饭，也没时间喝水上洗手间。下班去洗手间时，发现已经尿血了。检查结果是急性出血性膀胱炎，打开手机，发现当天走了3万多步。
镜头2 年门诊逾6万人次，儿科专家天天延时下班
每天8时不到，湖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儿科张涤教授诊室门口就已经被患儿及家属围住了。问病情、看指纹、观舌象、听肺音、写处方……从早到晚，从周一到周六，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从一次次抬头低头间流逝。
他的助手告诉记者，张涤每天的门诊都会超时，上午常常看到下午1时，晚上一般都要到晚上8时，除了上厕所，几乎都没怎么离开过座位。
据了解，张涤每天要看100多个孩子，2015年其门诊人次超过6万人次。
镜头3 看一个病人，医生向3个家长解释病情
昨日上午，湖南省儿童医院呼吸内科主治医生丁妞接诊了50多个病人，记者看到，她的诊室里一直围着十几个人。
丁妞接诊的大多是两岁以内的小宝宝，除了哭闹，宝宝们和她没有更多的交流。专注地听诊、问诊是她判断孩子病情的主要依据。
每个孩子平均有两三位家长陪同，有的甚至更多。问诊时，医生一个问题可能会有3个不同的回答;交代诊疗事项时，每一个家长都会有自己的疑问……丁妞总是耐心地听，然后耐心地解释。虽然说很多的话，但她不敢多喝水，实在渴了才喝一大口水。她担心喝水耽误病人问诊的时间，更担心水喝多了要去上厕所。
预测
未来五年内难解儿科医生荒
数据1
我国至少缺20万儿科医师，湖南缺几千名
国家卫生计生委2月24日公布的数字显示，我国共有儿童医院99所，设置儿科的医疗机构共有35950个。医疗机构儿科执业(助理)医师数为11.8万人，每千名0-14岁儿童儿科执业(助理)医师数为0.53人，而美国的这一数字是1.46人。中国医师协会副会长兼儿科医师分会会长朱宗涵表示，比照发达国家标准，我国至少还缺20万儿科医师。
省人民医院院长祝益民是著名的儿科专家，曾数年担任省儿童医院院长。他告诉记者，目前湖南儿科执业(助理)医师数为6000余人。如果按此推算，湖南省至少缺了几千名儿科医生。
“随着‘全面二孩’时代的到来，可以想见儿科医生将面临更大的缺口。”业内人士表示，不仅仅是医疗需求进一步增加，一部分医护人员也加入“二孩”家庭的队伍，原本不足的医护人员更加捉襟见肘。
数据2
应该配90到100个护士，实际只有30多个
与儿科医护人员短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越来越繁重的诊疗任务。湖南省儿童医院2013年-2015年，收治住院患儿176838人次，门急诊接诊4268683人次，而医院目前全院职工，包括医生、护士、行政、后勤仅1600余人。
新生儿科是省儿童医院最为繁忙的科室之一，进入到这个科室的病人也都是最为危重的新生儿患者。目前四五十个病人几乎达到接纳能力的极限，却仍然不断有新的病人送来，这对于只有7名医生、30余名护士的科室来说，压力可想而知。该科主任医师高喜容告诉记者，目前这种情况下，科室的主治医师、住院医生至少要加一倍才够;护士的话，按照国外的标准来配置，这种情况应该配90到100个护士，但是实际上我们只有30多个，再加一倍也不够。
省中医附一儿科门诊11名医生，1月门诊人次16801人
数据3
在湖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2015年儿科门诊为167549人次，门诊医生包括返聘教授共11人，人均年接诊15000人次;急诊儿科轮班医生5 人，全年接诊人次26355人。2016年儿科病人更多，仅1月份，门诊人次就达到16801人，住院人次达到333人，急诊病人达到3256人，比去年同期增长超过20%。病人急剧增加但医生人数并未增加，已不堪重负。“夜班很难熬，从下午6时30分到第二天早上8时，13个半小时几乎没法挨床。”
“未来5年的时间内，儿科医生荒的现状依然难以缓解。”祝益民表示。
分析
高风险低收入，基层儿科医生流失严重
在知乎网站的讨论帖《为什么大多数医学生不愿意做儿科医生》中，许多儿科医生留言吐槽，“科室人手不足，工作繁重”、“被家长殴打，被熊孩子烦死”、“未来发展不如其他科室”都是高票答案。
“儿科常被称为‘哑科’，儿科诊疗有很强的特殊性。”省儿童医院院长姚旭坦言，一个孩子看病，一般是两个甚至更多的家长陪同，而年幼的孩子大多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症状，陪人们对病情的讲述往往众口不一。这就需要儿科医生水平更精湛，判断更准确，同时也承受着更高的医疗风险。
省儿童医院血液内科李婉丽教授表示，和家长沟通甚至占据了医生大部分的工作时间。
病患家属的不理解更是让儿科医生头痛的问题。省儿童医院肝病中心的主任医师李双杰向记者透露，他曾经遇到过一个孩子就诊，十几名亲属陪伴的情况。这个孩子在急救前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家长却一口咬定是医生的责任，自己被家属堵在诊疗室一天一夜，最后公安机关出面才得以恢复自由身。
“虽然儿科医生工作更加繁重，承担的压力也更大，但儿科医生的待遇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姚旭告诉记者，在曾经的以药养医体制下，在综合医院，儿科是收入最低的科室之一。儿童用药剂量少，按照疗程，几个孩子的用药量才相当于1个成人的用药量;做检查困难，有的家长舍不得孩子抽血、照X光，有的孩子不配合打针和检查，花的时间成本是成人的数倍。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因为湖南省儿童医院成立于上世纪80年代，所以长沙的综合医院都有儿科。然而，近年来，仅曾有“三湘第一儿科”之称的省人民医院儿科升级为儿童医学中心。在相当多的综合医院，与其他科室的长足发展相比，儿科却逐步萎缩。
“高风险、低收入，更是基层儿科人才流失的重要原因。”目前有相当一部分县级医院的儿科仅有一两名儿科医生。浏阳市人民医院儿科一名主治医生告诉记者，他从事儿科诊疗已经近10年了，当年大学同学里至今还从事儿科的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人了。
基层儿科医生的流失，造成的现状是大量患儿涌向城市专业儿童医院，大医院看病难等问题便接踵而来。
支招
三大举措逐步缓解儿科医生荒
举措1 优质资源下沉，推进儿科分级诊疗
如何破解儿科医生短缺的局面?在采访中，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医院管理者和儿科从业者都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破解儿科看病难、看病贵的关键在于强基层，切实推进分级诊疗。”湖南省卫生计生委体制改革处处长王湘生表示，居民就医蜂拥至三级医院，不但导致就医体验下降，另外一个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推高了整体医疗费用。据统计，如果三级医院的诊疗人次有40%能够转移到二级医院就诊，那么全国的医疗卫生支出每年至少将节约525亿元。
目前，湖南省儿童医院正在组建儿科医疗联合体，通过对口支援、远程医疗等手段，使三级医院优质资源下沉，从长远来看，一定程度上能提升基层儿科诊疗服务能力，弥补当前基层儿科优质资源匮乏的现状，逐步增强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的造血功能，引导群众自觉自愿到基层就诊。
举措2 多培养儿科医生成共识
2月24日，国家卫生计生委就儿科医生人才培养和使用等举行新闻发布会，明确与教育部深化医教协同改革，提出儿科人才培养建议，支持中国医科大学、重庆医科大学等8所高校举办儿科学本科专业，并将于今年7月起开始招收儿科学专业本科人才。到2020年，力争使儿科医师达到14万人以上。
姚旭告诉记者，2010年起，省儿童医院与南华大学联合成立南华大学儿科学院，目前已有36名临床医学研究生和136名儿科医学本科生毕业，102名临床医学研究生、105名儿科医学本科生和34名儿科护理本科生在读。此外，湘雅各附属医院、省儿童医院、省人民医院每年都能培养数十名儿科研究生。
另据了解，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近年来已敏锐感觉到社会需求，今年将向教育部申请设立儿科学专业，最快在明年有望设立。
举措3 建议发放儿科医生岗位津贴
业内人士表示，医改全面实施对于儿科医生的收入会有所改善，但儿科医生负荷重、工作时间长，如果不能在劳动报酬方面有更大的体现，很难保障儿科医生队伍的稳定性。
“建议国家出台相关政策，明确给儿科医生发放岗位津贴。”祝益民表示，就现阶段而言，这是最简单又有效的一项补偿机制。祝益民坦言，若国家没有出台关于儿科的倾斜政策，在目前医疗资源整体紧张的情况下，综合医院也无法过于偏爱儿科。他认为，破解儿科医生荒的根本之道，是为儿科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提高医生收入，让儿科不再成为“边缘科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