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长江报》载文：一个都不能少—湖南山洪灾害防御一线探访（图）

　　“夜里两三点钟，罗小成拿着手电筒冲回滑坡区，猛敲我家的门，硬是说动我六十多岁、固执不愿转移的妻子，把她背了出来。”说起5月1日因强降雨引发的山体滑坡，湖南省郴州市汝城县文明乡水源头村72岁村民罗勇应，充满了对罗小成的感激。那天晚上，除了他妻子，罗小成还转移了14位村民。

　　“一个都不能少，是我心里一直都有的想法。”罗小成说。在湖南，这个想法不只是他的信念，更是全省山洪灾害防御队伍里无数人的坚守。

　　湖南，一个国土面积一半以上为山区、暴雨区与山区高度叠加的省份，山洪灾害曾一次次夺去百姓的生命。从痛定思痛到“刮骨疗伤”，这个曾因善战“湘军”闻名的省份，再组山洪防御“湘军”，用一次又一次成功的“战役”践行着那句对百姓安危的承诺。

　　 49人转移—“村民的守护神，光荣的山洪灾害监测员”

　　5月19日，新一轮强降雨再次袭击湘东南。湖南省郴州市汝城县文明乡水源头村，从春节起放晴的日子更是不到20天。十年前，“碧利斯”台风带走400多条生命时，全省最大日降雨量便出现在汝城县文明站。

　　村口，标着“危险区”的警示牌十分显眼，警戒区内九栋因滑坡坍塌房子的残垣支离破碎，60多亩的山体滑坡至今让倒房的主人们惊魂未定。

　　5月1日凌晨1点，超强暴雨让这块巨大的山体整体下滑20多米，冲垮一栋栋房子。“再稍迟一点，我们可能就没命了，幸亏有罗书记。”被救村民说。山洪灾害面前，罗小成是勇敢的“守护神”，负责的好支书。

　　在湖南省汝城县防办主任黄新意眼里，这位好支书更是县里训练有素的山洪灾害监测员。“通过不断培训、演练、查岗督察，一批批以罗小成为代表的、由村干部担任的优秀山洪灾害监测员在全县不断成长起来，他们有责任心而且对山洪很敏感。”黄新意说。

　　罗小成介绍，县防办逢下雨必打电话询问村上山洪灾害隐患点最新情况，让他养成了有事没事都去检查隐患点的习惯。“否则，县防办打电话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4月初的巡山中，他发现了此次滑坡的“始作俑者”——一处约50公分的山体移位。

　　这个50公分一直搁在他心头。4月28日，作为村里山洪监测员，参加完县上今年最大规模的一次山洪灾害防御演练后，学到的一些新知识让他对这个50公分愈发关注。“那天一回来，我就跟住在滑坡体最低处的罗小梅说，你家里一有进水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4月29日起，中雨—大雨—暴雨开始升级，罗小成接到罗小梅电话，说家里已经有进水迹象。到30日晚上8点，进水开始增加。罗小成有点儿坐不住，担心这样下去是不是需要转移49户人。晚上12点，他还是不放心，干脆自己拿着手电来到罗小梅家。看到进水情况不妙，他赶忙跑到坡上看自己一直挂记的50公分滑坡。

　　糟了！原本50公分的滑坡已变成2米不止。眼看着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他马上打电话给乡镇干部，边打电话边从上到下一户一户地敲门：转移！

　　罗东平、罗光明刚刚被罗小成转移出30分钟不到，他家原先墙壁裂缝、窗户玻璃掉落的房子瞬间倒塌。“换洗衣服不要带，人赶紧走！房子不会倒，天亮就回来！”“生命至上”，罗小成说这是一次次培训自己最根深蒂固的观念，对于要收东西的村民，他不断重复这句话。即便不远处房子在垮塌，对拒绝转移的村民，他一次次折回、隔着门、淋着雨劝说，硬是确保全部转移出才罢休。

　　是假期的凌晨，是几十年未遇特大滑坡，更是九栋房子坍塌，49人转移，却无一人伤亡。“这是罗小成个人责任心的胜利，更是汝城县狠抓山洪灾害防御村级责任体培训的胜利。”湖南省防办在全省推介汝城山洪灾害防御经验时如是写道。

　　 150人无恙—“山洪预警系统让我们越来越安心”

　　湖南省东、南、西三面环山，尤以西面武陵、雪峰山脉覆盖的湘西地区山地面积最广。伴随全省主汛期的到来，山洪灾害防御非工程措施新一轮覆盖也悄然启幕。

　　“我们已经跟水利局打了报告，他们正考虑为我们村安装第四台村级预警系统。”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泸溪县石榴坪乡兰村村的村主任包太华这几天很期待，新系统建成后，全村4000村民里的最后1000位村民将最终被山洪预警喇叭覆盖。

　　对山洪灾害预警系统，他有太多感情。作为村主任、村上的山洪灾害监测员，5月8日发生的一次特大山洪灾害，因为得到山洪灾害预警系统的帮助，150位村民安全转移，无一人员伤亡。

　　在包太华哥哥家楼顶，安装着一例简易人工雨量监测站，以及总控全村3个山洪预警广播的广播站。每逢下雨，他都要上到这个楼顶去看雨量，并在村上大桥下的河滩上，立上一个树枝，用石头在树枝上做记号，用以记录水位的涨幅。

　　“根据县防办的培训，当降雨量达到一定毫米时，我就需要拉响广播，发布预警通知组织转移。”包太华说，由于兰村村处于太平溪下游，加之下面还有锦江电站水位顶托，强降雨时极易暴发山洪。结合雨量与水位，他要第一时间发布通知，而这套预警系统就是他的“亲密战友”。

　　他介绍，兰村村的村民多是聚居式居住，安装在组上集镇上的预警喇叭一叫，覆盖小组的每家每户都听得到。现在全村，每3个村民小组就有一台预警广播覆盖。

　　5月8日20时，当暴雨侵袭时，包太华不时查看雨量器，次日清晨，他来到太平溪边观察水情：雨虽然小了不少，但水位却不退反涨。根据多年经验，他意识到应该是上游下了大暴雨，洪水还会持续上涨。他立马掏出手机给县防指和乡政府报险后，火速跑回自家楼顶，拉响了山洪预警广播。

　　“好在装了预警系统，喇叭声音响，信息传播快，老百姓才转移得这么快。要是像以往那样一户户敲门，估计洪水来了都没跑出去。”包太华说。受助于预警系统，村民转移迅速，早上7时，受威胁的村民便全部转移。尽管山洪很快暴发，陡涨的洪水漫过公路大桥，可150人安然无恙。

　　“国家2012年启动山洪灾害防御县级非工程措施建设后，我省目前已实现山洪灾害易发区平均每25平方公里就有一个雨量监测站点，预警系统日臻完善的目标，让山洪易发区的百姓越来越安心。”湖南省防办主任罗毅君介绍，“现在全省正投入建设通过大数据、云计算，开展的‘云平台+微应用’的防汛信息化新系统，借助‘互联网+’新技术，不断升级山洪监测预警平台建设。”

　　 596万人的“保险”—“宁愿听骂声，也不能听哭声”

　　湖南省山洪地质灾害危险区总面积7.13万平方公里，涉及96个县（市、区）1651多个乡（镇）17351个村596多万人口。如何给596万受山洪灾害威胁的百姓买一份“保险”，离不开防汛责任制的落实与追责。

　　“宁愿听骂声，也不能听哭声!我们必须狠抓防汛责任制落实！”在湖南省防指5月9日下午召开的全省安全度汛工作（视频）会议上，省防指副指挥长、省水利厅厅长詹晓安对防汛工作中的”骂声与哭声”作出此番表述。

　　从省到市，从市到县，从县到乡，防汛责任的追责一层一层做出了表率。“你看，这是我们县群发的通报短信，我们通过电话、暗访、视频多种方式进行督查，发现有履职不力的行为，我们会进行通报、批评，这条短信会群发到各个责任人、各级行政领导的手机上。”黄新意拿出一条县上最新的追责短信给记者看。

　　在湖南省山洪灾害易发县绥宁县，县上一支由县纪委、县委县政府督查室、县防办精干力量组成的防汛督查组，被县委赋予“先斩后奏、先免后报”的权利。在近几年的防汛责任追责中，全县已有4名科级干部因责任缺失被免除领导干部职务。

　　敢摘责任人“帽子”，更要细画责任内容“格子”。责任的“格子”必须画清楚，责任落实才有谈的底气。

　　2772个组，这是在湖南省绥宁县县委书记唐渊心里装着的重要数字，因为作为该县防指政委，这个县的山洪防御实行的是“县领导包乡，乡领导包组村、村干部包组、组长和党员干部包干到户”的四包责任制，每个人管哪个片，每个片有什么人，都有清楚的划定。

　　从培训到演练、从转移到救灾，绥宁县每个山洪灾害防御环节都是以责任人为核心开展的。每年汛前，都要对各区域明确责任人进行防汛集中培训，培训一结束，立马开始对各乡镇和责任人进行防汛演练，各乡、村责任人接着在自己所在地，根据实际情况相应开展山洪灾害演练。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责任人明确各自责任区的山洪防御重点，让责任区的群众了解预警信号、安全转移路线等方法。”绥宁县防办主任黄忠说。正因为如此，2015年6月一场特大山洪，绥宁成功转移3.6万人、无一人死亡，与该县14年前那场强度略小、却带走124条生命的山洪的历史形成鲜明对比。

　　“防御山洪地质灾害，最高目标就是不死人，最管用的办法就是人员转移，最有效的措施就是就是责任制和责任追究制。”从事多年防汛工作的湖南省防办督查专员陈文平曾撰文《山洪防御国家防总为何推介绥宁经验》时直指绥宁的成功之处。

　　资料显示，从2001年到2016年，湖南省因为山洪灾害丧生的人数在15年时间里下降了70%，今年到目前为止，虽然经历了6次强降雨，全省没有发生一起因山洪灾害出现的人员伤亡。

　　15人，150人，3.6万人，在一轮轮强降雨的袭击下，湖南省山洪灾害防御成效显著。他们提出，在暴雨山洪面前要杜绝群死群伤，尽最大可能减少人员伤亡。面对今年长江流域不容乐观的防汛形势，以及全省596万受山洪灾害威胁人口的生命之战，这支山洪灾害防御的“湘军”正不断探索更多的应对之道，只为一直以来对百姓庄重的承诺——“一个都不能少！”

　　 “信”什么很重要

　　一个人“信”什么，就会做什么，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就会影响到周围的人。所以，一个人“信”什么很重要。

　　在山洪灾害防御面前，一线责任人“信”什么，直接决定了老百姓最终能不能一个都不少。

　　罗小成说他“信”百姓，尽管他说自己也怕山洪，尽管在转移最后一位村民而村民不开门时他害怕遭遇不测，但是他说他不想放弃，他想把村民背到安全区。包太华说他“信”百姓，所以尽管没人要求他，他也早已习惯在村口大桥下河滩边立下树枝，用石头刻好水位印记，每当降雨，他要随时掌握水位。他说，下游有电站，水位会顶托，这里太容易形成山洪，凌晨1点、3点都要下去看的。

　　面对基层防汛责任人换届、山洪地质灾害点多面广来灾快等新老问题，面对入汛来一起起因履职不力造成的山洪灾害人员伤亡事件，在山洪灾害防御一线的战场上，我们需要更多这样“信”百姓的罗小成、包太华。

　　天灾无常、山洪无情，唯有“信”百姓，才能得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