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防治创“湖南模式” 患者肇事肇祸率达历史最低水平
(得到救治救助的重性精神疾病患者在湘潭江麓医院女病区食堂就餐。)
(湖南省人大代表王爱民又向今年的大会提交了5份建议，都与精神病患者息息相关。)
(2013年湖南省两会期间，王爱民[右]参加红网两会嘉宾访谈，呼吁让所有精神疾病患者都能得到及时救治。)
湖南两会红网专题： 新态2015
红网专题： 精神分裂症免费治疗势在必行
红网报道 ：
去年湖南5144名重性精神病患者获救治 今年人数将翻番
王爱民代表：增加精神卫生机构从业人员编制提高待遇
李国武代表建议：精神病人婚育管理必须加强
红网时刻新闻记者 廖洁 易征洋 长沙、湘潭报道
“救治救助贫困重性精神疾病患者1.1万人，改扩建精神卫生服务机构20家”，2015年1月26日晚，王爱民在灯光下认真翻阅提前拿到的政府工作报告，23页上的这行字令她眼前一亮。
王爱民是湖南省人大代表、长沙市一医院神经医学中心主任，作为一名医生，2013年省两会期间，她曾就精神疾病患者的救助问题，接受过红网访谈。其后，红网持续地在关注这个问题，而她自己也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更多的调查研究与关注。
“2015年的为民办实事项目又把对精神疾病患者的救治纳入进去了，我觉得很欣慰。”王爱民说，“人大代表就是要反映老百姓的所思所盼，精神疾病患者是一个非常弱势的群体，我很乐意为他们发声，更高兴看到我的呼喊起了作用，帮到了他们。”
媒体联动省人大代表 持续为精神疾病患者救助发声
2013年1月，两则新闻报道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5岁男孩小佳（化名）只是贪玩了一会电脑，便被亲生父亲用菜刀割颈，惨死在长沙开福区捞刀河镇的家中。另一名宁乡的9岁男孩小腊（化名）被父亲生生推入火盆严重烧伤。
两起惨案的共同点是，行凶者都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都是重症精神疾病患者。
其时，正值湖南省两会召开。“太令人震惊了！”红网两会报道组在进行选题讨论时认为，媒体有必要行动起来，让更多正在参加两会的代表委员的关注这一社会问题，帮精神疾病患者和他们的家庭做点什么。
报道组成员有人做过医生，对精神疾病专业领域有一定了解。大家分析认为，对重症精神疾病患者进行集中管理免费救治势在必行而且可行：一是精神疾病患者有其特殊性，患者自己的正常生活会受到影响，也影响家人，没管理好甚至可能对社会造成危害，成为公共安全问题；第二，相对其他类型的疾病来说，重症精神病诊断不难、治疗一般“立竿见影”、治疗费用也不是特别高；第三，对重症精神病人实行集中收治免费治疗，资金浪费的可能性较小，按常识推断，正常人一般不太可能冒充精神病去寻求救助。
“从这几个方面分析，大家觉得政府加大在重症精神疾病患者的救助方面投入，效果会非常明显，不必拿特别多的钱，却可以解决很大的问题。”当时跑医疗线的红网记者董雷负责执行这个选题，董雷联系到正在参加湖南省两会的人大代表王爱民，希望通过她的建议和呼吁，推动此事的发展。
作为一名医生，王爱民也正关注这一问题，她欣然接受红网的约请。“这两则报道对我的震动很大，也十分痛心。”虽然不是精神疾病方面的专家，但作为医疗战线的代表，王爱民觉得自己有义务进行呼吁，将帮助精神病人的建议提交上去，引起政府层面的重视。
在人大会议的小组讨论上，王爱民提出了这一问题，获得了其他代表的支持，“大家觉得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也是很严峻的问题，有些事情在湖南省可能还不能解决，特别是牵涉法律法规的问题，包括监护人的追究刑事责任的问题，他们提出要我通过全国人大代表，带到全国人大会议上去，能不能够通过立法的形式，解决这一部分人的忧虑”。
实际上，王爱民的建议有着明确的法律依据。
酝酿多时、即将于当年5月1日颁布的《精神卫生法》第68条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应当组织医疗机构为严重精神障碍患者免费提供基本公共卫生服务。
按照《精神卫生法》的要求，将由县一级以上的政府对相关精神病进行救治，首先是基本医疗保险；对于特困家庭，如果确实基本医疗保险报销以外的自费部分不能报销的，也要进行补助；第三，对精神病患者的家人，即监护人，确实没有能力管理的，由民政部门来直接帮助其解决实际困难。
“这是精神病人的福音。”王爱民说。
在当年省两会期间，王爱民接受董雷采访和参加红网两会嘉宾访谈节目时，亦曾先后两次发声，建议全社会加大对精神疾病的救治力度，推动精神疾病患者免费救助，尽量避免类似的惨剧一再发生。
相关报道发表后，红网立即制作了专题《精神分裂症免费治疗势在必行》，通过综合精神病患者案例报道、救治现状、政策进展、网友声音等信息，配合多条评论，呼吁关注精神病群体。两年来，全国各地仍然不时会发生精神疾病患者危及公共安全事件发生，红网每次都会在相关报道中，链接这一专题，传递由人大代表发出的这种呼吁。
“为民办实事”带来巨大改变
2014年起，湖南的精神疾病患者救治救助工作迎来一个转折点。在当年的湖南省政府工作报告中，救治救助贫困重性精神病患者被纳入“为民办实事”项目，按照要求，2014年湖南将改扩建精神卫生服务机构20家，救治救助贫困重性精神病患者5000人。
2015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这一任务圆满完成。
“人大代表和媒体的共同推动发挥了巨大作用。”湖南省卫生计生委疾病控制处副处长李孝君说。他介绍，以前湖南在精神卫生工作方面投入不高，在全国排中后位。他认为，近年来，媒体的宣传报道和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在两会上的多次呼吁，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使得湖南在这方面的工作有了突破。
在“为民实事项目”的带动下，全省通过各种途径救治救助流浪精神病患者1296人，解锁患者478人，使精神疾病患者流浪、关锁现象明显改善，据公安部门统计，2014年，全省精神疾病患者肇事肇祸率已经达到了历史最低水平。
李孝君介绍，截至2014年12月底，湖南共计投入1.45亿元（其中省级投入7870万元），完成救治救助患者5144名（任务完成率达102.88%），精神卫生服务机构新增床位数1644张。
同时，基本完成了省市县三级精神卫生服务机构体系建设，启动了“国家重性精神疾病基本数据收集分析系统”，对重性精神疾病患者建立了健康档案、开展分类干预。目前，湖南对重性精神病人的管理率达到了67%，由基层的精神疾病防控人员进行随访管理，这比国家要求高出了两个百分点。
“这正是我们所期待的，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关注，不仅能帮助他们和他们的家庭，对公共安全的维护也起到了积极作用。”王爱民说。
“天壤之别”，易伟用这个词来形容“重性精神疾病患者救治救助”纳入为民办实事项目前后精神疾病救治工作的变化，他在湘潭市第五人民医院精神卫生中心担任副主任医师。
“1994年刚参加工作时，医院几乎发不出工资，病人也根本谈不上系统地治疗。”易伟说，那时候的医院根本不像医院，连一间像样的病房都没有。“最多的时候100多个病人挤在一个大病房，夏天热得没法喘气，病人们蓬头垢面，虱子满头，邋遢的味道让人掩鼻。”
易伟表示，那时全院只有10多个医生，有时候半夜还要出来“抓病人”，加上工资待遇低，几乎没有人愿意来当精神科医生。
这种情况从“重性精神疾病患者救治救助项目”实施开始，有了很大改善。
湘潭市在2014年11月20日前全面完成了任务规定的254例贫困重性精神疾病患者住院治疗任务，还超额完成了6例。接受救助的患者每人按5000元的标准救助，住院期间所有费用全免，这还包含了住院期间的生活费和伙食费等。此外，湘潭市收治流浪无主精神病患者200多名。这类患者的住院和生活费用均由政府相关部门按70元/人/天进行补助。
“这大大减轻了患者家庭的经济负担。”易伟说。
“每人每年5000元，是用于补助贫困重性精神疾病患者在医保报销之外的自付部分，如果他们到县级医院看病住院，基本上不用再花一分钱，还能带药回家。”李孝君说，今后救助的覆盖面还将扩大。
探索精神疾病防治“湖南模式”仍需多方发力
不过，重性精神疾病患者的救治救助依然任重道远。
“至少还存在两方面的问题。”易伟认为，一是政府还需要加强精神卫生知识的宣传和普及，打消大家对精神疾病的误解，提高社会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包容度。二是在资金上，政府还需进一步加大投入。由于需要治疗的病人基数太多，专项资金每年都会早早用光，导致一些需要救治的患者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李孝君则表示，精神卫生服务机构数量不足，分布不均，整体水平不高，人才不足也是制约这一工作进一步开展的瓶颈。
他介绍，全省现有47个县市区没有精神卫生服务机构，多集中在武陵山及罗霄山片区等边远贫困地区。已有的基层服务机构基础条件较差，设施简陋。条件较好、水平较高的精神病医院则集中在长沙等经济条件较好的地区。
其次是人才严重缺乏。全省现有精神卫生相关工作人员5800余人，其中，医护人员4800余人，从事精神科专业的医师1400余人，注册精神科的专业医师仅1100余人。基层尤为缺乏专业医师。
“我们正在努力消除空白县，今年改扩建精神卫生服务机构20家，明年再建20家，同时，我们也在努力完善精神病防治网络，实现省、市、县三级联动。我们对转岗从事精神病防治的内科医生进行免费培训，提高他们的专业技能，扩充精神科专业医生队伍。”李孝君说。
他透露，今年湖南还将由省里牵头开展精神疾病流行病学调查，全面摸清数据，为政府决策参考提供有效依据。“通过领导重视、突出群众需求、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和防治网络，探索精神疾病防治的‘湖南模式’，我们的工作多次获得中央有关部门的认可和表扬。”
1月28日，王爱民一口气向湖南省十二届人大四次会议提交了五份建议，全部都与精神病患者息息相关。
她在建议中呼吁全社会消除对精神疾病患者的歧视，增加精神卫生机构人员编制，完善精神卫生医疗机构工作人员如职业康复师、社会工作者等职称评定体系，提高从业人员待遇，设立精神卫生特殊风险津贴。
“媒体的报道让很多人知道我在为精神疾病患者说话，他们都会找我反映情况，作为人民的代表，我有义务为最底层的人民‘代言’。”王爱民说。